越江今年的第一场雪在十一月上旬悄然降临。
电视里的气象专家都在讨论这场雪来的实在太早，今年冬天很可能是数十年一见的寒冬，每天手机推送里堆满了提醒市民提前做好准备防寒防冻的消息。
这场雪还没化的时候，沈为民出院了，老爷子身强体壮完全不像生过病的模样，刚出院就从老家一路杀到越江来，沈绍在国外连打好几个电话都没拦住，沈南风在发成绩的当天晚上在学校门口看见了王警卫的车，他下意识抓紧了梁诗尔的手，而梁诗尔抬头向她看来，声音轻缓却坚定。
“我不怕。”
该来的总是要来，现在去畏惧后悔是没有用的，不如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告诉那些人：“我没有错，我不怕。”
车在晚高峰拥挤的车道上缓慢前行，时间每蹉跎一秒都是对他们内心的一场凌迟，驶过越江天地的时候梁诗尔侧过头去看窗外灯火璀璨的摩天轮，此刻她多想拉着沈南风跳下车去，不顾一切的去坐一次摩天轮，等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打开窗户对着整座城市呐喊，让千万人见证他们在一起的模样。
可惜越江之眼预约售票，十七岁的她没能坐上去，十八岁一样不能。
所有的热闹都被屏蔽在车门外，别墅区安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梁诗尔第二次踏进这幢别墅，心情比第一次还要沉重。
王警卫没有跟着他们，沈南风走在她前面打开大门，精神矍铄的老人双手撑着一根黄杨木拐杖坐在客厅里，沈家奶奶在一旁剥松子，而何慧系着围裙忙里忙外，看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来，擦着手上的水给他俩拿拖鞋，笑着问：“路上冷不冷？阿姨刚炖好的甜品等会一人喝一碗暖暖。”
她弯着腰在鞋柜里找拖鞋，因为放的太低不得不蹲下身去拿，梁诗尔伸手想把她扶起来，身体却僵硬的动也动不了，一路上以为自己能保持的冷静在看见母亲的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哑着嗓子喊了声：“妈，别找了。”
她迅速跪下去，在鞋柜里找了两双拖鞋，一双放到沈南风脚边，一双自己穿了，低头换鞋的瞬间把漫上眼眶的眼泪都忍了回去，随后听见沈为民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声如洪钟地说：“你们两个都过来。”
沈南风一直挡在她前面，何慧担心梁诗尔会在沈老爷子面前说错话，小声嘱咐：“什么都别说，乖乖听着。”
沈为民没有叫她，她也不敢随便过去，便又进厨房里忙活去了。
两人站在沈为民面前，老爷子锐利的目光落在梁诗尔身上，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梁诗尔耳朵里全是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和吞咽唾沫的声音，家里早早开了暖气，她没脱外套浑身热的不行，后脑却一直在淌冷汗。
沈为民打量了她一会，问：“听说你们出成绩了？”
沈南风下意识回答：“我们……”
“我没叫你说话。”沈为民一直盯着梁诗尔：“你考了多少？”
“七……七百一十六……”梁诗尔小心打量了沈为民一眼，见对方没做声似乎还在等她继续说，便又垂下眼说：“年级……第一……六校第一……”
沈为民冷哼了一声，看她眼神仿佛在看白瓷上的一点污垢。
“是个读书人。”他目光冷冽，质问梁诗尔：“既然有文化通晓事理，又为什么要学外边那些不三不四的脏东西到处祸害人？”
梁诗尔脸色瞬间惨白，摇着头解释：“我不是……我们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在我孙子床上睡了大半年，还说自己什么也没做？”
沈南风一把将梁诗尔拉到身后，急声道：“是我先喜欢她的，我跟她告的白，是我强迫的她，您罚我吧，不要为难她。”
“不是！是我先喜欢哥哥的，他是因为我死缠烂打才一时糊涂……”
“闭嘴！”沈为民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连地砖都被敲出几道裂纹，沈南风二话不说跪了下去，沈老爷子见他铁了心不悔改，当即就一拐杖迎面抽了过去！
实木拐杖打到人身上即使不骨折也要青紫半个月，梁诗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上去，拐杖抽到她背上，打的她一个踉跄摔在沈南风脚边。
“诗诗！”
沈南风目眦欲裂，立刻把人抱进怀里摸她后背的骨头：“打到哪了？还能不能动？”
“不疼。”梁诗尔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口小口急速喘着气，撑着身子也跪在沈为民面前，梗着脖子说：“哥哥是您孙子，您别打他，打我吧。”
“爷爷！”沈南风紧紧抓住沈为民高高举起的拐杖，大声喊：“梁诗尔还不是我们家的人，您不能打她！”
“好！好！小小年纪书都没读明白就学别人玩感情！你可真是我沈为民的好孙子！”
沈为民被气的不轻，捂着胸口坐倒在沙发上，指着梁诗尔厉声道：“你！你这个祸星！要不是看在你马上就要滚出国了，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沈南风心都被揪了起来，梁诗尔捂着肩膀茫然地摇头：“出国？去哪？我哪里都不去……”
她慌张地看向沈南风，伸手想来握他的手，却被沈为民毫不留情的一棍子敲在手背上，闷哼一声缩回手去，红着眼睛望着沈南风说：“哥哥……我哪也不去，我不去！”
“去不去可不是由你做主的，你那唯利是图的妈早就给你签过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