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耗着耗着就耗到了梁诗尔生日，年级第一的生日不是秘密，光荣墙学生简介里都写着，6月22号，是个周六。
学校男生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给梁诗尔准备生日礼物了，每天梁诗尔从数学教研组回来的时候桌上都堆着各式手提袋，安如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六月盛夏给她手织了一条羊毛围巾。
这可真是太优秀了，梁诗尔看一眼围巾就觉得热，顺手塞进抽屉里，没想到摸出一个巧克力包装盒。
盒子上用非常可爱的字体写着：“亲手做的巧克力送给最爱的人，祝学姐生日快乐。”
在一堆工业制造的礼物中，手工永远显得格外特别，梁诗尔爱吃甜的，忍不住就想尝尝，没想到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我巧克力呢？”
沈南风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吃了。”
“你吃了？这是人家专门给我做的！”梁诗尔举着空盒子质问他：“你全吃了？都不给我剩一点？”
“全吃了。”沈南风瞟了那盒子一眼：“本来也没几块。”
“不行！你怎么可以吃我的礼物！”
梁诗尔伸手来掐他，边掐边摇：“我好生气！你快吐出来，快点！”
“吐不出来了。”沈南风被她按在墙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过嘴里还有巧克力味，你可以亲自尝尝。”
梁诗尔耳根一红，坐回自己位置上生闷气。
沈南风摸了摸她的头：“就这么想吃巧克力？”
“重点不是巧克力！”梁诗尔板着脸跟他上课：“那是人家送我的礼物！”
沈南风不以为然：“就这么想要礼物？”
梁诗尔气急：“抓住重点好吗！那是人家用来跟我告白的礼物，我连看都没看到就全被你吃了！”
“那你究竟是想要礼物，还是想要别人跟你告白？”
“也……也不是……”
梁诗尔纠结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从小被喜欢到大啊，好不容易有人记得我的生日给我做东西，你……好歹让我拍个照片纪念一下吧……”
梁诗尔委委屈屈：“说不定都没有下次了……”
“原来，你是羡慕别人收礼物，羡慕别人被喜欢，羡慕别人有人惦记，是不是？”
“我没有！”梁诗尔驳斥：“我有人惦记好吗？许萌肯定会踩点给我发祝福的！哎呀算了，反正是被你吃的，也不是其他什么人……”
她摸出手机把礼物盒拍下来，给许萌发过去。
丝儿：看！姐现在优不优秀？！
蠢萌：哇！你们那的学生终于发现你是大美女了吗？
丝儿：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件事，刚才有人说我生日没人惦记。
蠢萌：谁？！让那厮上前说话！
蠢萌：你的生辰八字我都记得，就指望以后给你相亲用呢！
丝儿：交友不慎.jpg
沈南风靠过来：“生辰八字？相亲？”
“不然呢。”梁诗尔控诉他：“我那点可怜的桃花运都被你吃完了。”
许萌还是错过了给梁诗尔踩点送祝福，她忘了充话费，导致关键时刻停机，学校封闭式管理只有周日下午才能出去，偏偏寝室里又都是遵守校规的好孩子，除了她一部手机都没有，等她好不容易借到手机给梁诗尔发消息的时候，梁诗尔18岁的成人礼已经只剩5个小时就要结束了。
二号教学楼一片灯火通明，今天作业有点多，虽然明天不用上课，但1班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教室里安静的只有写字的“沙沙”声和翻页时的轻微声响。
压在卷子下的手机闪了一下，许萌发来一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后面加了十句生日快乐和我错了。
梁诗尔其实对自己的生日不太在意，小时候父母忙，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个小蛋糕煮碗面简简单单就过了，住了校以后，到了日子何慧会给她打个电话，多打一百块钱让她去食堂吃点小炒，后来长大了，渐渐连她自己都觉得生日就应该吃碗面，然后听许萌说句生日快乐，日升月落一眨眼，她就又长大了一岁。
不快乐的孩子通常都着急长大，她曾经无数次盼望过的18岁终于到来，此时却又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慢一点，让她和沈南风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
身边座位空荡荡的，沈南风早上跟她说了句生日快乐，下午到了点就训练去了，梁诗尔给他把下午发的卷子拢到一起装进书包，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等下放学就能看到哥哥了。
梁诗尔唇角按捺不住的弯起来，目光落在刚写过的日记本上，纸页上只写了一句话【可以锁住我的哥哥吗？】
语气太娇羞，梁诗尔有点尴尬，抬笔把这句话划掉了。
卷子下的手机又闪了一下，估计是许萌见她没回复来磕头请罪了，梁诗尔刚想把她最新保存的猫咪举枪表情包发过去，点开手机一看，却是沈南风给她发了条信息。
“来体育场。”
“现在？”
梁诗尔微微皱眉，她还在上课呢，沈南风不会又要她去看什么比赛吧？
“等下课吧。”
沈南风态度强硬“就现在。”
胳膊拧不过大腿，梁诗尔找了个借口溜出去，怕被巡查的年级主任抓到，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不敢弄开，摸着黑一路小跑过去，还好体育场上灯光挺亮，她站在朔胶跑道上给沈南风打电话。
“我到了，叫我来干嘛？”
“上看台，我给你放了份礼物，你找找看。”
“礼物直接给我就好了呀。”梁诗尔走上去低着头找，看台太大了，光椅子就有十几层，光线根本照不到这里来，她眼都快瞅瞎了，只摸到一手灰。
“找不到啊，你什么时候放的？是不是被别人拿走了？”
“不会，你好好找。”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好像沈南风也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找不到。”梁诗尔不想再往上走了：“太黑了我要下去了，你自己过来找。”
电话里没有声音，梁诗尔转了个身准备往下走，眼睛却忽然被蒙住了。
光线消失的那一刻她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但耳边随之而来的声音却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我就在这，你怎么能说找不到呢？”
梁诗尔握着她的手腕笑起来：“你躲在哪里，我真没看见。”
她拍拍沈南风的手：“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把自己系上蝴蝶结给我当礼物了？”
“原来你想要我吗？”
沈南风没松手，轻轻啄吻着梁诗尔的侧脸，低声道：“那真是可惜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了。”
梁诗尔有点痒，一直试图躲避：“谁要你，快把礼物给我。”
“急什么。”沈南风带着她往前走，她看不见，步子却迈的很安心，熟悉的气味和温度一直包裹着她，那一刻梁诗尔觉得，就算前方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只要沈南风让她跳，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往前迈步。
“到了吗？”感觉到身边人不动了，梁诗尔问道：“还不能看吗？”
耳边呼吸声有点重，肩膀被轻轻压了一下，应该是沈南风把下巴搁在了她肩上。
在这片寂静无声的黑暗中，沈南风轻声叫她：“诗诗。”
摸索着她手腕的指尖骤然一顿，怀中人从颅脑僵到了脚底。
这个称呼太亲昵了，梁诗尔从小到大这样叫过她的男性只有一个人，就是她去世多年的爸爸。
梁诗尔其实已经记不得爸爸的声音了，但沈南风把声线压到最低的时候就会让她回想起那个让她坐自行车横梁的男人。
“哥哥……你……”
沈南风松开手，被轻微压迫的眼睛一瞬间有点模糊，梁诗尔只能看见几个光点，随后缓慢聚焦，眼前是一个燃烧着18岁数字蜡烛的三层巧克力生日蛋糕。
就是她在电影院外蛋糕店里看到的那个，她记得沈南风当时并没有仔细看过，却准确的买回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你什么时候去……”梁诗尔惊愕的看向他：“你四点才从教室离开。”
“虽然你当时说不想要，但我知道你肯定喜欢。”
沈南风俯身凑近她，蜡烛微弱的光线映的她瞳孔很亮。
“其实你早就喜欢我了，但是你不敢告诉我，怕我厌恶你、逃避你、远离你，是不是？”
梁诗尔骤然抬头，沈南风喘了一口气，手心在抖。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没有目标，也没有选择的权力，我的人生就是一条既定的轨道，它给我规定了该怎么走，也只能那样走。”
“可你出现了，你让我知道在这条冰冷的轨道之外，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是你让我有了要保护的人、有了在意的事、有了想要的东西，和反抗命运的勇气，是你赋予了我完整的生命和从不敢奢望的感情，我选择了你，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脱轨。”
沈南风托起梁诗尔的手背，轻吻她颤抖的指尖。
“诗诗，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喜欢你，你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天气很热，连一丝风都没有，他们交握的手指很快渗出薄汗，梁诗尔忽然别开头去看那跳跃的烛火，片刻后轻轻从沈南风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指尖。
沈南风微微愣住，上前一步急切道：“诗诗，我……”
“嘘。”
梁诗尔伸出指尖挑了一口奶油放进嘴里，巧克力微苦，奶油香甜，像她的人生苦尽甘来。
“我刚许了个愿。”
梁诗尔低头把蜡烛吹熄了，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喜欢我吧。”
她说。
“喜欢我吧，我很聪明，也很听话，哥哥，你喜欢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转过身，月光映照着她眼底有泪。
沈南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重重呼出一大口气，终于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要说不行……我以为你不肯答应……”
他到现在还是觉得很紧张，明明牢牢抱着梁诗尔却仿佛在做梦，他抚摸着梁诗尔，低头想要去亲吻她，远处却忽然照来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