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民给沈家带来的紧张气氛终于随着他返回老家而得以平息,临走前跟沈南风通过一次电话,说的内容还是千篇一律,但这回沈南风听梁诗尔的话保持沉默没有正面起冲突,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不算特别满意,但也挑不出刺来,紧接着沈绍就给沈南风转来了生活费,但梁诗尔从沈南风的眼里能看出来,他已经厌倦这种受制于他人的生活了。
梁诗尔劝他,只剩一年了,一年后等他们考上大学离开越江,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望梅止渴多少有些作用,少年人毕竟没有那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烦恼,当他们把重心放到学习上之后,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起来。
梁诗尔给邱胤补习成果显著,上周英语周考邱胤竟然破天荒的考了倒数第七,连赵嘉跃都被他甩在身后,章欣大喜过望,号召全班倒数十名内的同学都要向邱胤学习,一时间,吊车尾成了学习标兵。
赵嘉跃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压力,他成绩本来就不太好,如今邱胤突飞猛进,他的地位反而岌岌可危起来,于是拉着周骁一合计,两人搭伙请了两个家教,一三五补数学,二四六补英语,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颇有一番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
至于两人为什么没有拉上沈南风,这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根据当事人赵嘉跃的回答,是因为某些人家里放着一个年级第一不用,再跑出来补习,多少显得有点不知好歹了。
被无情抛弃的沈南风并没有搭理他们俩,这些天越江一直在下雨,医生说的没错,梁诗尔的膝盖总隐隐有些酸疼,他结束训练从游泳馆出来想去教室接梁诗尔,但没想到刚绕过体育场就看到梁诗尔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路灯下,正插着耳机练听力,一边听一边念念有词。
这样的场景莫名有种既视感,沈南风停住步子思忖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他和梁诗尔的初遇。
当时那个连校服都没有的小孩也是这样站在路灯下,一直低着头,光一照下来,她好像在跟自己的影子说话。
当时沈南风没在意,但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现在梁诗尔依旧这样站着,黑伞的另一边好像就是专门留给她的。
于是沈南风一路小跑过去钻进伞下,刚好听见梁诗尔说:“Didyoumissme”
沈南风摘下她的耳机,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凑到她耳边:“Yes,Imissyou.”
猝不及防被人打断练习,梁诗尔先是一惊,然后微微红着脸轻轻撞了他一胳膊肘,把伞塞给他:“我手都举酸了。”
沈南风没急着接,先蹲下来撩起梁诗尔的校裤,膝盖上贴着她运动时用的肌肉保护贴,深蓝色一长条,刚好把梁诗尔一直说不舒服的膝盖包围起来。
“贴着有用吗?”
“反正走路的时候舒服一些。”梁诗尔把裤腿抖下来,问他:“今天下雨呢,还锻炼吗?”
拆完石膏回来梁诗尔总觉得一条腿粗一条腿细,沈南风给她量过,围度是一样的,但无奈梁诗尔心里过不去,只能每天放学陪她在体育场走两圈,一是为了锻炼长期不使用的腿部肌肉,二是为了让梁诗尔早日觉得自己两条腿没有问题。
都一样细。
雨天的校园静无人声,学校刚换过路灯,暖黄色的灯光映得橘黄色橡胶跑道微微泛红,有些不太平整的地方积着小片小片的水,雨丝落进去,荡开一圈又一圈波纹。
沈南风撑着伞陪她慢慢走,对体育生来说,运动场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跑上十圈二十圈都只能算热身,但梁诗尔不一样,体育课测八百米都能累成狗,三公里直接猝死,是一个这辈子都没在运动会上报过名的运动小白。
跑是不可能跑的,慢走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
可偏偏有些童心未泯的小朋友连走路都不会好好走,非要用脚去划拉小水坑,沈南风上一双鞋就是被梁诗尔踩脏的,回家刷了两遍才刷干净,今天可不想重蹈覆辙,赶忙往旁边让:“过来,别玩水。”
伞就只有那么大,他一躲,梁诗尔就要淋雨,没办法沈南风只能自己淋着雨,伸长胳膊给梁诗尔打伞,叫她:“听到没有,快过来。”
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小水坑有什么好玩的,自然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就喜欢下雨天往水坑里蹦,出门上学前穿的干干净净,一路蹦到教室就成了落汤鸡。
他没有那种看起来无聊但实际上非常有趣的童年。
但梁诗尔会让他的人生重新来过。
“你过来看!水里有小蝌蚪!”
沈南风:“别胡说,附近又没有池塘哪来的蝌蚪?”
“真的真的!”梁诗尔朝他招手:“你过来看呀!”
沈南风极不情愿凑过去,心里就想着梁诗尔不会干什么好事,果不其然人还没站稳,梁诗尔已经“噗通”一声跳进了水坑里,水花四溅,瞬间把沈南风连裤子带鞋浇了个透湿。
“哈哈哈哈哈!”
梁诗尔头发梢上都溅了水,双手拉着沈南风的小臂不让他跑,看沈南风一脸噎了干饭的表情笑的停不下来,她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眉眼弯弯,在四下无人的空旷操场中、在细雨朦胧的水汽里拉着沈南风笑的正开心,而面前的人任由她抓着,眼神全落在她的唇齿间。
灯从斜前方照过来,荡漾的水面上他们的倒影成双成对。
若要问宠溺两个字怎么写,现在的沈南风最有发言权。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仅没有凶梁诗尔,反而原地跳高,重重溅了梁诗尔一身水。
梁诗尔惊了一下,立刻予以回击,两个人把跑道上所有水坑踩了个遍,虽然梁诗尔小时候没少玩过也算经验丰富,但她不得不承认但凡跟体育竞技沾上边的东西沈南风就是比她有天赋,一场跳水坑大战打下来,她不仅累的气喘吁吁,还浑身透湿的被沈南风捉在了怀里,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问她:“好玩吗?”
“你不是也玩的很带劲吗?”梁诗尔脸上还沾着一点泥沙,对他说:“我们小时候都穿那种雨鞋,特别丑,但是踩水不会湿袜子,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她跺了跺脚,嘴一瘪:“现在我感觉鞋里可以倒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