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有监控,过程都拍下来了,网上的事他也认了,他妈妈什么也没说,当着欣姐的面扇了他一巴掌,然后给带回去了。”
赵嘉跃被邹钦骂过一顿,心里还憋着气,毫无触动的说:“要是我就告他个故意伤害、蓄意谋杀,让他还读个鸟书,滚去坐牢吧。”
梁诗尔一边喝汤一边偷偷看沈南风,沈南风没什么反应,从赵嘉跃带来的水果里挑了个最红的苹果慢条斯理的给她削着。
“也……不至于告他吧……都才十几岁,要是背上案底他一辈子都毁了。”
周骁:“那他怎么没想过,要是你摔残了或是摔死了,一辈子也毁了呢?”
梁诗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周骁说她心太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原谅的。
她这才知道,邹钦不光针对过她,还在上学期的周考中悄悄撕毁过学习委员陶瑜的理综卷子,导致陶瑜零分处理,而那一次陶瑜的分数是要高过邹钦的。
“人一旦坏起来了,就没那么容易收手。”
赵嘉跃头摇的像拨浪鼓:“早知道他要对你做这些事,开学第一天我就应该把他揍了,打的他起不来床上不了学,看他还怎么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骁轻轻踢了他一脚:“你把他打残了,不怕他倒打一耙来告你啊?”
赵嘉跃哼了两声,把拳头捏的咯吱响。
梁诗尔头有点疼,她脑后缝了两层一共八针,脑震荡是轻微的,只是坐久了供血不足就会头晕,她才微微往后仰了一点,床边的沈南风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尾给她把病床摇了下去。
“行了,下午还要训练,我们先回去了。”
沈南风难得送他们出医院,等电梯的时候周骁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要不要让邹钦长个教训。
沈南风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若是放在以前,他会像对待庞三一样对待邹钦,好让他明白该怎么做人,但这回他犹豫了,沉思了半天才说:“让我爸去处理吧。”
周骁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三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刚合上没一会的病房门再度打开,梁诗尔闭着眼睛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病房里没有声音,梁诗尔还有点头晕,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床尾赫然站着邹钦。
她吓得一哆嗦,心想这是什么阴魂不散的难缠人物,还追到医院?现在的她可不是邹钦的对手,赶忙去摸床边的手机要给沈南风打电话。
“别打电话。”
邹钦带着口罩,眼角有点淤青,可能是被他妈妈打的。
他站在床尾没有动,跟梁诗尔说:“我等了一上午,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进来的,我不动你,你先别打电话。”
梁诗尔警惕的盯着他,手机停在拨号页面:“那你想做什么?”
邹钦看着她,指了指她头上的纱布,问她:“你疼不疼?”
这是什么鬼问题?
梁诗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哪有施害者跑过来问受害者疼不疼的?是良心发现还是打算再进一步施害?
“疼,疼死了,要不你也摔一下试试?”
邹钦沉默了一会,又问:“抓着我的时候为什么要松手?”
梁诗尔没听明白,微微“啊”了一声。
“在摔下去之前,你明明抓住了我的手,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拉下去?”
梁诗尔心想我把你拉下去现在我俩一起躺在医院里唠嗑吗?
“我把你拉下去做什么?摔一个人不够还非得摔两个吗?难道这东西第二份半价吗?再说就算我们两个都摔的半死又有什么用?等伤养好了再继续互相仇视吗?”
她叹了口气:“邹钦,我真的不想跟你争什么,学习好的人千千万,你难道要把每个人都放在心里气一气?去跟每个人都打一架吗?可能吗?”
梁诗尔看着邹钦,问他:“你过这样的日子累不累啊?”
邹钦合着眼苦笑了一下:“累啊,累到快崩溃了,我每天从睁开眼到闭上眼,生活里就只有学习,我不玩游戏不上网,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可即使是这样了,还是学的越来越吃力,我知道我天分不够,不是什么学习的天才,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是个天才,必须是个天才。”
他抓着床尾挡板,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究竟是什么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我自己?是我的父母?还是我身处的这个环境?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偏偏是我?为什么不幸永远落在我头上,为什么我的努力从来没有人看见?”
梁诗尔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她觉得邹钦可悲,也觉得他可怜,他像一个被关在迷宫里的小白鼠,撞的满头是血,却仍找不到方向。
而所有围观者就站在迷宫边看他,看他满地乱窜、看他头破血流,然后告诉他,你不够优秀、你不能停下。
但没有人告诉他,这条路该怎么走。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幸,也不知道你的日子有多难熬,但无论你的人生如何艰难,都不应该成为你自怨自艾甚至伤害他人的理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应该让别人为你的痛苦买单,邹钦,这世界上不幸的人远不止你一个,而你应该拼尽全力去改变、去反抗这种不幸,因为属于你的不幸终究只是你自己的,就算你把所有人都伤害个遍,你的痛苦也永远不会消减。”
邹钦愣愣的看着她,人生的迷宫好像撕开了一道豁口。
“你要自己走出来,如果深渊外无人救你,你就要学会自己爬出来。”
梁诗尔靠在床头,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一个人的不幸不是你的错,但你若是要把它变成一群人的不幸,那就真的是你的错了。”
邹钦胸膛起伏着,没能说出话来,梁诗尔的声音不重,敲在他心里却如雷贯耳。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原谅,但我想给你一次机会,邹钦,你听好,开弓没有回头箭,看清楚你的靶心在哪里?你的目标是什么?别用你的一辈子做赌注,别让你的人生后悔。”
邹钦捂住额头,撑着床板弓下腰重重喘息了几声,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底有水光。
他应该是在笑,朝梁诗尔伸出手去,问她:“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