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梁诗尔没有醒,何慧叫过两次,但梁诗尔睡的像一头猪,除了无意识的哼哼之外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沈家吃饭的时间有严格规定,中午十二点半、晚上七点整,比部队吹号还准时,过了时间不仅不允许上桌,过后连菜汤都不会留下,沈绍也没有为这个未来继女打破自己几十年的规矩,说开饭就开饭了,完全没有要等梁诗尔的意思。
好在沈家的阿姨不是部队出来的,沈南风在开饭前就请阿姨单独留了一份饭菜,等沈绍吃完去公司以后,才从厨房里端出来上了楼。
梁诗尔刚醒,坐在床上正放空大脑魂游九天,门突然被敲了一下。
“起来啦!”梁诗尔揉着眼睛喊:“马上下去!”
门被扭开,沈南风端着饭进来,嘲笑道:“下去做什么?往嘴里磕生鸡蛋吗?”
她看了眼迷糊愣登的梁诗尔,催促道:“赶紧去洗漱,吃完饭写作业。”
沈南风书房里明明有一张超大的书桌,但他非要拎着书包挤在梁诗尔的房间里,梁诗尔的小书桌放在墙角,整个人被夹在沈南风和墙壁之间,可怜的她只能缩着胳膊写字,不然两人手肘就要撞到一起去。
“你们到底布置了多少作业?”
沈南风看梁诗尔写完一张又一张,刷完一本又一本,低头一看,桌脚边摆着一摞练习册和试卷,不由惊愕道:“什么时候一中也开始搞题海战了?”
“啊?哦,没有没有,这是两人份,我和付雪茹的。”
“你还承接代写作业的业务啊?怎么收费?”
“免费好吗?纯属白送,义务劳动!”梁诗尔哀怨道:“都怪你非要跟她说什么你是我哥哥这种话,这笔封口费可真是贵死我了。”
沈南风笔尖一顿,幽幽抬眼盯着她:“我说错了?”
空气忽然变得有点凉,梁诗尔瑟缩了一下没敢动,沈南风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梁诗尔感觉自己要被打了,没想到沈南风抽走了她手里的卷子。
“这么基础的练习题你还做?”
“不做难道开学交白卷吗?你别闹我,我这正给付雪茹抄答案呢。”
沈南风拿着卷子扇了扇风,点评道:“你写的太认真了。”
“啊?就算是基础题也要认真对待吧。”梁诗尔啧啧说:“你学习态度有问题。”
“我说你字写的太认真了。”
沈南风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把付雪茹的卷子也抽了过去,反手把自己的练习册推到梁诗尔面前。
“我们班的作业都是老师单独勾的重难点,里面很多题用到了高三知识,你做我的,我帮你抄。”
“不要吧……”梁诗尔有些为难:“我一会就抄完了。”
“你这一笔一划是打算写到开学去吧。”沈南风不为所动,拧开笔盖大手一挥,卷子上多了一片龙飞凤舞的狂草。
“你写成这样她开学可能要在教室后面站一周……”
沈南风哼了一声:“抄作业要有抄作业的觉悟,我觉得她不会有意见,你可以拍给她看看。”
梁诗尔干笑了一声,人家敢有意见吗?人家不敢啊!
但她觉得有必要给当事人一个预警,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于是真的拍了张卷子的照片给付雪茹发过去了,付雪茹肯定在玩游戏,五秒内进行了回复。
付雪茹:卧槽!医院处方单都没你写的潦草吧?!
付雪茹:你难不成自学过外星语?
付雪茹:我看到你把我卷子都划破了!
梁诗尔:[图片.jpg]
她发了一张沈南风面无表情奋笔疾书的半身近景照,照片放大刚好能看见沈南风笔下的试卷上写着付雪茹的名字和学号。
对面沉默了三分钟,死状极为惨烈。
付雪茹:我下学期退学谢谢。
梁诗尔:一班学霸帮你写作业还不知足?
付雪茹给她回了一堆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包。
梁诗尔:做什么怕成这样啊?
付雪茹:也不是怕……怎么说呢,以前我跟他一个初中,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呢,外表看着温和有礼,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呢,两副面孔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他身边那群体育生在校外可是出了名的混子,人以类聚啊,你说他能好到哪去?
梁诗尔偷偷看了看沈南风,对方还在写字,完全没注意她。
梁诗尔:怎么你把他说的跟神经病一样,我看他挺正常的,再说谁心里不装点事?不要过度脑补。
付雪茹:可能因为你们是兄妹他对你稍微正常点?不过你俩到底啥时候好上的?
又来!
梁诗尔:所以为什么同一个初中出来的,他在1班你在8班?
付雪茹:……
付雪茹:您已被加入黑名单,再见!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南风两分钟抄完了一张物理卷,瞥见梁诗尔皱着眉盯着手机出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跟谁聊天聊成这样?”
梁诗尔连忙把手机息屏收进了口袋里,随手指着沈南风那本练习册上的题目说:“我看这题太难了,发给以前的同学看看。”
沈南风不疑有他,凑过来看了一会:“奥,这个题啊——我也不会。”
梁诗尔下巴闪了一下,结巴道:“这……这题是挺难的,不过你不是1班的吗?居然不会写?”
“真的不会。”沈南风双手一摊,直白道:“我跟你说过我只要保证待在1班不掉出去就行,其他的我不在意,一班有四十个人呢,你把我当年级第一的学霸了?还非要题题都会啊。”
“那、那多会几道题不是能考的更好吗?高考多会一道题能超过多少人啊,难道你连上什么大学都不在乎吗?”
她看见沈南风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后那人修长的手指十指交叉搁在桌子上,眼神里温和尽退,但表情仍然平和柔煦。
那一瞬间梁诗尔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付雪茹所谓的“两幅面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沈南风有疏离感。
他这样子真的很可怕,像心里藏着一只坠入深渊的野兽,伤痕累累却偏要自我禁锢。
梁诗尔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后背抵在墙上,随后她听见沈南风低声说了一句。
“是,我不在乎。”
梁诗尔没敢再跟沈南风讨论考多少分、上哪个大学之类的话题,沈南风好像在关于自己前程的问题上抱有非常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他正在自暴自弃的感觉。
但他偏又是非常优秀的,这种优秀掩盖了他的消沉与颓废,叫人乍眼一看,都会觉得他是个开朗阳光、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梁诗尔觉得付雪茹说的话或许有道理,沈南风心里藏着不能对外人说道的秘密。
好在沈南风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至少梁诗尔觉得他没有,他依然在替付雪茹抄卷子,肩背挺的笔直,就像有人在他背上捆了一根棍子似的,不会像梁诗尔那样写着写着就趴到桌子上去了,导致眼睛轻微近视,还总是不长眼坐断眼镜腿,后来干脆请老师把她调到第一排去,宁可吃粉笔灰也懒得再修眼镜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