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的儿子住的是个两室一厅,家里东西不多,梁诗尔住进去也不会拥挤,而且两人各睡一间房,平时各过各的估计也说不上话,梁诗尔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门锁,很好,能锁上,打架打不赢的时候还能有个地方躲。
何慧想留下来陪梁诗尔一晚,但梁诗尔不愿意,沈绍公司有事也急着走,最后两人陪着梁诗尔吃了顿午饭就离开了,剩梁诗尔一个人收拾自己从火灾废墟里捡回来的东西。
消防员离开后她回了趟寝室,高桦和葛宁慧那头的东西基本都烧完了,付雪茹桌上的东西烧了大半,而她的床位在门后面,加上消防员来的及时,只有挂在椅背上的几件衣服烧毁了,梁诗尔的东西不多,睡觉前还把日记本压在了枕头下,除了封皮泡了点水以外,里面的文字都还是完整的。
她仔细用纸擦了擦日记本,摊在暖气片边上烘干,然后慢悠悠把带过来的衣服往衣柜里挂,偶尔会从房间里打量对面虚掩的房门,屋子里没有人,她完全可以过去看看沈绍儿子的房间长什么样,但她忍住了,觉得沈绍儿子的房间一定是个猪窝,乱的没有地方下脚的那种。
她才不会进去,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去。
收拾到一半梁诗尔就累了,她半夜惊醒又火场救人,此刻困的眼皮打架,头一歪就倚着床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匆忙按开床头灯,屋里有了光她才安下心,找手机的空隙里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睡了一下午。
手机里有挺多消息,高桦在宿舍群里说付雪茹呼吸道轻度灼伤,锁骨和后背有几块烫伤,不碍事,父母已经接回去了,让梁诗尔放心。
安如给她发了一堆消息,先问她和付雪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后来告诉她管理宿舍的刘大婶昨天熄灯之后就离校了,她女儿生孩子她去医院陪产,没想到平平安安十几年,偏偏她一走就出了事,火灾是因为电缆老化加上晚上有女生去厕所抽烟引燃了垃圾桶和公共洗衣机,火才会烧的这样大。
许萌不知情,给她拍了一道数学大题,又配了一张数学老师把黑板拍裂的照片,说全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做对了,老班怒发冲冠,黑板惨遭毒手。
梁诗尔笑了起来,坐在床上面对窗户挨个给他们回消息,一时聊的太入神,只来得及听见房门轻微的“喀啦”一声,然后整个人被掐着后颈、反剪双手压在了床上。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手已经断了。
“还没到夜里呢就入室行窃?!”
梁诗尔感觉有人用膝盖顶着她的后背,压的她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疼疼疼!我不是小偷!真的疼!快放手!”
那人不肯松手,问她:“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诗尔疼的翻白眼,没好气的叫嚷:“沈绍让我来的!你爸让我来的!松手啊!”
身上的重量蓦然一轻,梁诗尔眼泪花都疼出来了,翻过身捂着手腕直吹气,白皙的皮肤上贯着两道红印。
“是你?”
梁诗尔闻声猝然抬头:“沈南风?”
见了鬼,沈南风竟然是沈绍的儿子。
真是天要亡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盯了一会,倒是沈南风先开了口:“什么叫我爸让你来的?”
梁诗尔不知怎么的对上沈南风就没了气势,缩在床头弱弱的说:“就……你、你未来的继母的儿子……”
她指了指自己,无比尴尬道:“是我……”
沈南风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他好像非常生气,喘着气在梁诗尔面前来回走了两圈,突然掏出手机给沈绍打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为什么把她带到我家来?!”
梁诗尔听不见沈绍说了什么,但沈南风的表情好像要吃人,脖子上青筋直跳,五指已经蜷成了拳头。
梁诗尔下意识做好防冲击准备,他觉得沈南风放下电话就要把她丢出去。
“你问过我的意思吗?这是我住的地方,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不行,我不愿意!”
“要么你来接她走,要么我请她走。”
“那就没得谈。”
这父子两人大概已经吵不下去了,沈南风扬手摔了手机,单膝跪上床就要来抓梁诗尔。
“起来!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去!”
梁诗尔缩在她的对角,沈南风一把没抓住她,第二下就来拉她的腿,早上在尖锐楼梯角上磕过的左腿被她狠命一拽,当时就把梁诗尔疼懵了。
大概是身体下意识自我保护,梁诗尔一脚踹了出去,重重踢到沈南风胸口上。
高大的男生踉跄几步,背撞在墙壁上,皱着眉头来看她。
梁诗尔是真的疼,骨头好像裂开了,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掉。
“你跟我发什么火啊?是我愿意住进来的吗?!”
她朝沈南风哭吼:“我要是有办法,就是睡桥洞我也不想跟你住一起,我不是住校了吗?可宿舍烧了我能怎么办?又不是我放的火……”
她哭声很小,眼泪却像不要钱似的:“你不想要别人当你妈妈,难道我就想要别人做我爸爸吗?我更不想莫名其妙多个要喊哥哥的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啊?要是把我赶出去他俩就不结婚的话,那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走!”
沈南风愣在了原地,默默看着她哭。
梁诗尔这一天过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关键现在对她发脾气的还是沈南风,她就更想哭了,抱着膝盖躺在床上哭的停不下来,最后干脆用枕头捂住了眼睛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沈南风听烦了,捡起手机出了门。
大门“哐当”一声响,梁诗尔终于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自从六岁那年父亲去世后,梁诗尔就没在人前落过泪,今天是第一次。
一开始是感觉委屈,后来是觉得难堪,再后来慢慢演化成了愤怒,一想到自己在沈绍儿子面前掉眼泪示了弱,梁诗尔就气的恨不能跟沈南风同归于尽。
以至于到最后她是被自己气哭的,越哭越大声,仿佛三岁小孩被人抢了鸡腿一样。
她自己哭的带劲,没想过沈南风还会回来。
梁诗尔泪流满面的跟站在门口的沈南风对视,一声哭腔还没发出来就噎了回去,尴尬的打了个哭嗝。
沈南风拎着一袋外卖放在茶几上,暖暖的香味飘进房间,梁诗尔吸了吸鼻子,居然是鸡腿饭。
“别哭了。”
沈南风站在她房间门口,明明是他的家,他却看起来比梁诗尔还尴尬。
“刚才……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我给你道歉,起来吃饭吧。”
梁诗尔猛一翻身:“不吃。”
沈南风的声音很低沉,心情应该也非常差:“不吃饭饿一晚上会难受,真不吃?”
梁诗尔不理他。
背后传来轻微的开盖声,沈南风也没再劝她,自己吃完饭洗完澡把客厅灯一关就回了房,梁诗尔这边房门没关,她又把身体翻回来,整个人转了一百八十度,躺在床尾盯着对面房门空隙中漏出的灯光发愣。
虽然沈南风叫她别哭了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气了,但她还是不高兴,气呼呼抄起笔记本,在那句【SNF,很好、很高、很奇怪】下面加了一句话。
【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