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常无力地向后靠去,一股虚弱感油然而生。
“先听听你的方法吧。”李太常挥了挥手,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其实他心中也有过一些考量,估计自己这个学生的想法也应该差不多。
钱珏已经稳定情绪,面色恢复如常,鼻头因为寒冷冻得有些发红,他也没有在意,呼出了一口白气,开始了自己的规划。
“这第一个,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魏国公。”
果然,到底是没有绕开这个死环,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有些秘辛这个学生还不曾知道,否则他就会知道这个办法只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可能实现。
李太常叹了一口气,说道:“待价啊,这个方法我又何尝不知啊。可是......唉。”
钱珏脸色有些发白,再次抬头,态度诚恳地又确认了一次:“李师,真的不能再努力一下么?”
李太常没有再多说,他以手扶额,无力地摆了摆手。
钱珏明白了,这魏国公跟陈帝之间应该还有一些自己不曾得知的秘事,甚至有可能这些年魏国公的画地自牢只是一种被动防御。
既然这最容易的路此刻已经到了尽头,那牺牲就在所难免了,钱珏对着他这个老师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待价啊,为师明白,你但说无妨说,为师不怪你。”李太常此刻也猜到了,具体不是知道,应该是有沉重代价,所以钱珏才不敢轻易讲出来。
“派太子入晋为质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亚于山崩地裂。
刚刚还靠在椅子上的李太常猛地崩了起来,拉近了他跟钱珏的距离,一把拽起了钱珏的头发,将其直接拖了起来,面色激动,他极度的压制住想要大喊的嗓子,一只手指哆哆嗦嗦的挡在了钱珏的嘴上。
“混账!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见!!听到了吗!!”
李太常的声音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嘶哑。
钱珏对于头上的疼痛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仿佛李太常抓的根本不是他一样,就这样一脸平静的看着李太常。
李太常一把将他掼在地上,钱珏赶紧摆回了刚刚跪拜的姿势。
他有想过钱珏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也有想过这个狂生胆子竟然这么大,而且这代价可能都不止丧命灭族,有些东西比合族的生死更加重要,那就是名声。
这件事天子是绝对不会出面的,至于钱珏这种门客还不配入这个大局,党派魁首左相尚书省左仆射张子昂,作为执子人之一也不可能亲自入局,而最合适的棋子恰恰就是他自己,党派的二号人物,尚书左丞李太常。
面对此刻天人交战的李太常,钱珏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结果,李太常有太多的顾虑,自己的性命甚至名声他都没有什么问题,而全族的声望是绝对不能毁在他的手里,但是钱珏能想到的,百官之首的张相不可能想不到,现在主动入局还有周旋的余地,为家族争取利益,再拖下去很有可能就......
良久,钱珏的双腿已经渐渐没有了知觉,李太常轻轻地一声叹气传来:“罢了,这个千古罪人就由我来做吧,起来说话,把你剩下的话讲完。”
钱珏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了起来:“李师高义,百姓会记住您的。”
“说正事!”李太常现在心情不太好,没心思听钱珏在这里找补。
“这几日相信朝廷已经收到了西南的奏报,宁王应该已经开始了谋划,我们下面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先稳住他,相信作为大陈子孙,再怎么争斗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的河山被北晋蛮子糟蹋。”
李太常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钱珏的说法。
“不过光凭这些可能还是不够,近日学生得到消息,西南以南近日会有大事发生,将有一股势力会对于宁州兵马进行牵制,届时只要拍出说客前往宁州,相信宁州十年内无忧矣。”
对于钱珏所说之事李太常顿时来了兴趣,说道:“哦?竟有此事,消息可靠么。”
钱珏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至于说客的人选,学生愿意前往。”
“你?”
“恳请李师恩准。”
李太常对于钱珏的目光顿时柔和了很多,此刻他才完全放心,自己的这个学生并没有什么私心,学生都有如此胆识,自己的这个当老师的怎能退缩,只是苦了自己那个心思单纯的弟弟,很有可能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李师勿扰,这件事也不一定是坏事,学生还有一计,可使李师无虞。”
李太常听到钱珏还有谋划,顿时来了兴致。
“你说说看。”
“北晋调兵遣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此时反应应该还算迅速,而且之前也因为段炳的事情还有过铺垫,此刻也可以用上,时间上应该还来得急。”
钱珏抬起头眯了眯双眼,眼睛之中射出了一道寒光:“李师可以全力推举师叔北上,兵权在手则大势在我,必要的时候可以逼张相出面。”
李太常心中大大的惊讶,这个学生给了他不小的吃惊,本来以为钱珏只是学识不错,性格有些洒脱,但是他还是看轻了,这个学生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暗藏着如此的狠辣,也确实是自己缺少的一把快刀。
他也梳理明白了脉络,自己牺牲的前提就是让弟弟拿到兵权,现在这个时刻刚好合适,到时候绝对能保自己跟家族,而名望对于他们这些士族来说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没有操作的办法,如果弟弟能拿到这个兵权,相信他们全族就会安全过关,对于他自己事后起复也是必然。
“好好好!”
李太常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站起来围着钱珏转了三圈,拍了拍有些瘦弱的钱珏说道:“待价,你这个身体太弱了,多注意一点,宁州你就不用去了,我另有安排,你就在家,有机会带你去见见张相,他对你也是赞许有佳。”
钱珏调转了方向,又一次拜道:“全凭李师做主。”
“好!你先忙着,我去了,勿送。”李太常走了,走的时候心满意足。
良久,钱珏才缓缓抬起了头来,他有些惋惜,心中暗道:“还是太早......”
他走到了门前,望向了西北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