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拿南朝下一盘大棋。”梁承影将聂晗回忆中的路线标注在地图之上,串联她说的所有话语。
南朝只有东部一部分沿海,那处产盐集中,但品质不高,再有就是距离长乐不远的盐湖镇。那处被官府垄断,也是长乐贩运私盐的源头。
食盐价格高昂主要是因为制造成本、运输成本、朝廷垄断利润以及附加的高额税率,相较于土地税,盐税的征收更普遍,更易受控。
自聂晗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她们被当作“运输工具”,至少已有两年。
盐湖镇自从发生那事后,光宏帝陈鸿儒下令直接由皇家军队掌控,定时上报,派人监督。长乐一地的青楼女子也都在陈予衿的提议下,各自分散。
“父皇,儿臣提议尽数废除南朝青楼。”陈予衿并不满足于一个长乐。南朝,不知有多少个长乐。
不过,由于长乐一地试图搅动根基,陈鸿儒才会听取朝臣和她的建议,彻底废除长乐一地繁荣的青楼,并且严禁长乐再办青楼。
“予衿啊,父皇知道你同情那地女子的遭遇,但也不能以偏概全。其他地方的青楼,朕已命人严格监管,绝不会再发生同…一般的事情。如今罪魁祸首已然伏法,这件事就该翻篇了。”青楼的暴利,他不可能舍弃。
陈予衿知道,多言无益。
他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再一次的拒绝。
于是她走出繁华的宫殿,门外是应召得见的李密霖。殿内有小公公传话:“丞相稍等片刻。”
“臣拜见公主殿下。”陈予衿看到了他,只是微微颔首,便要抬脚离去。
长乐一事,有几处蹊跷。
他在怀疑名单之中,但又无任何证据。
“公主殿下可是有烦心事?”李密霖叫住了她,状若关心道。
“多谢李丞相关心。”他坐到丞相一职,花了才将近三年。而今也是他时任丞相的第三年。陈予衿看着身穿紫袍,配金鱼袋的李密霖。
虽然他面容温润,气宇轩昂,可陈予衿却觉得那并不是他的真实面目。
若论长乐一事,谁最得利?
自然是他,同阶的太尉、御史,灭族的灭族,撤职的撤职。
她也只是拼死保下了惨被灭族的荣氏几人而已,明明是前来保护她的,最后却被当成反贼。陈予衿觉得她的背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推力。
“公主殿下告破长乐一案,臣甚是敬佩。眼下公主可是为青楼女子发愁?公主想让她们脱离苦海,但陛下不赞同?”李密霖主动打开话匣子。
“确如丞相所言。”
“公主不妨多查查都城青楼,那处最是容易藏污纳垢,说不定能让您得偿所愿。”而且在天子脚下,陈鸿儒做不到坐视不理,她可以再开一道口子。
开得多了,天就亮了。
陈予衿感谢了他此刻的指点。
之前去长乐是因为陈俞文,现在她要找些其他理由,让陈鸿儒同意她的所作所为。
他说得不错,这个问题,适合迂回解决。
为了让陈予衿降低对他的怀疑,都城青楼的第一次废除,他也下了力气。但令李密霖没想到的是,她不是轻言放弃之人,甚至多次重返长乐。
他耗费了如此多的心力,仍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这样,那便送她一程。
徐如安娥眉微蹙,“已是如此多年前的事情,那些盐是否全部卖出去也未可知。”她不明白,当时都未挑起事端,如今还有再挑起的必要吗?
“那些盐,若是保存得当,之后以低廉的价格重回南朝市场,对于税收将是致命打击。”
越是基础,越要人命。
两年能运的盐,足以瘫痪一年的盐税。
尤其今年南朝的田赋难收,农田遇灾要及时减税甚至免税,待情况好转再回升,盐税的占比又高了些,其他商税陈勉上任之时有所减免,可以说盐税撑起了半个天下。
“我们可需快些赶回?”
“明日便启程回都。”梁承影收起所有东西,今日有些晚,又无月光,夜路不甚安全。
快马加鞭的话,不出三日即可回到都城。
此事最令梁承影惊讶的便是,幕后之人心思缜密,竟能想出如此歹毒的办法,私运官盐。青楼女子买时不过几文钱,养到十岁左右便可开始接客,根据模样身姿这些“品阶”分派到不同地方。
她记得幼时听江茉音讲过,誉秦公主的事迹。青楼如此难废,是因为其中盘枝错节的利益关系。
青楼的征税,不是小数目。
国库的日渐丰腴,少不了对她们的骇人剥削。
……
前日的贩卖私盐一事,出了结果。
那是一些粗制海盐,贩卖之人只是想偷偷赚些钱花,谁知竟因官府下发的高价悬赏让人举报了。
他贩卖的私盐,只比官盐低了一贯钱。
而悬赏则是整整二十两银,相当于多了十九贯钱呢。
秦茫吩咐盐区附近官府下发的高价悬赏起到了一定作用,她这几日终于将奏折批改完毕,陈勉偷的懒,害得她日夜不休。
算算时间,陈若也该回来了。
“陛下,安宁长公主求见。”
“快让她进来。”救星终于来了。秦茫停下手中的笔,准备起身迎接她的到来。
“拜见…”
“不必行这些虚礼”,秦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拦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反观陈若,眸子中闪过惊诧。在母后的口中,陈茫是个不折不扣的狠心之人。
她说,陈茫将她皇兄封闭在一座宫殿之中,把他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是,那不正是宫城里那些妃子的真实写照吗?
“陛下如此着急召臣妹前来,祭祖仪式到底出了何事?”陈若在接到她的旨意之后,便匆匆赶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缺人。”
秦茫长吁短叹,表情为难。
此前陈若经历之事,她有所耳闻。也不知她是否能够真心诚意,不过不重要,毕竟陈勉在她手上。若是她想要皇位,真心为民的话,秦茫那肯定是恨不得立刻拱手相让。
“祭祖仪式缺…人吗?”
陈若垂眸,嘴角微扯,实际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奔腾而过,她不禁有片刻的心虚,她不会是知晓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吧?
实在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