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今日就你一人?”
莫听叶查完帐归来碰见仿佛百般聊赖的梁承影,有些好奇地搭话道。
平日里表弟与弟妹如影随形,如胶似漆。在庭院里只见梁承影一人,实属罕见。
“今日她同行行出游。”
莫听叶了然,而后在身前打开折扇朝着梁承影打趣道:“原来如此,那表弟可要等到酉时了。”
她不玩到日暮,是不会轻易归家的。
“……”
“不过表弟莫要担忧,自越乡怪事之后,行行出门都有暗卫保护。”
“怪事?”
“越乡三任知府短期内均自杀而亡,且听闻…”,莫听叶压低声音:“老王爷失踪了。”
前面这个她归朝述职那天已经听过了。
“越乡知府秉公办事,两袖清风,尤其文知府,已担任多年,真想不通他为什么……哦对了,表弟托我找的宅院,有一座很合适,不如趁着今日去瞧瞧?”
“好啊,麻烦表哥。”
没想到莫听叶的速度如此之快。
那里距莫府足足有五条街,不过胜在每日坐在门前便能看到东桥流水,绿意蔓延着黑瓦白墙。天已入秋,桥边的树叶随之变得金黄,为越乡风光又增添了一抹新色彩。
梁承影随着他漫步此宅院,突然听他在前方说道。
“此处宅院就一点不好。”
“何处?”
她一路走下来,觉得不错。
“那户的山茶花垂到了此院之中。”这户宅院与左旁院子并未隔开距离,一堵共同的墙横亘在中央。
那些山茶好似瀑布,顺着风舞出形状。
“那处宅院可有人?”
莫听叶看出了她的想法,点头道:“那处早已被人购置,上次画舫的凌青柏,表弟可还记得?”
“记得的。”
又多见了两次面。
他买的?
“那处宅院是他爹十三年前所购置,凌氏家族庞大,主家仍未分居,或者说毫无迹象,不知凌叔为何早早购置此宅。”莫听叶本来钟意的就是隔壁,结果被告知早已被人买下,但却从未有人来住过。
“他爹吗?”
梁承影俯身捡起一朵掉落的洁白山茶花,若有所思。
商铺有急事,莫听叶临时下了马车赶去。车夫送完他就听后方的梁承影低声道:“先不回莫府,去趟凌家,凌青柏家。”
“是。”
两家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帮我通告一声,找你们家凌青柏。”
“您是?”
门口小厮以为自家大少爷又闯祸了,格外谨慎,不敢什么人都往里放。
“车骑将军梁承影。”
她亮出令牌。
“啊?”他们大少爷这是完了吧。
于是小厮连忙禀报管家,管家找来了凌云寒。
他们将梁承影迎进会客厅,好生招待。“犬子尚不在府内,不知将军千里迢迢前来所为何事?凌某代为转达。”凌云寒姗姗来迟,他最是不喜都城人士。
“不必,问凌老爷也是一样的。”
“不知将军欲晓何事?”
“昨日令郎赠了一幅画于家妻,她很珍惜。承影特地前来道谢。”那朵洁白的山茶花被她放在木桌上,茶杯旁。
凌云寒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将军客气了。”
“看来凌老爷知道此事?”
“将军,您有所不知,若无我们二老爷的允许,大少爷是万万拿不出去的。”管家以为梁承影今日前来的目的仅是道谢,便开口替他解释道。
“是吗?”梁承影侧头向管家露出友好的笑容。
“商枝,你先退下。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瞥见二老爷严肃的面容,他赶紧退出关好门,并在院门口守着,防止有人打扰。二老爷脾气很是暴躁,可不敢惹。大少爷偶尔的任性,同他是一模一样。
“将军今日,到底所为何事?”
“关于凌家老三,也就是您……的弟弟。”
“他去琉璃州经商杳无音讯,多年未曾归家,众人皆知。”
“不瞒凌老爷,今日承影登门,就是想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进入会客厅之前的路上,看着这满园的仆人,梁承影若有若无地假装好奇提起:“凌家可真有序,听闻凌家三少多年未归,不知他的院子是否也如此,每时每刻都有人打扫整理?”
“三老爷的院子,二老爷不许旁人随意进入的。”
……
“将军这是何意?”
“那幅画,被人保存得很好,想必那人也很珍惜。听闻凌家二少与三少是同胎所生,身形面容都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旁人是如何分清的呢?只凭性格吗?”
她知道画作有多难保存,若是都城还好,空气干燥。可在越乡多年,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如初画那般美好。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既已点明,凌云寒也不想再多做纠缠。
“您可曾再去过都城,找过她?”
“去过。但那时,已无她的消息。徐府的人都说她逃了,但是她没回越乡,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大抵是对我们都失望了,不愿再归乡,而选择在外流连。”“凌云寒”陷入回忆之中,轻叹口气道出以往之事。
也就是在那时,他哥在琉璃州出了事。
凌青柏那时不到五岁,凌家商铺也要凌云寒坐镇,他没有办法,只好听从爹娘所言,假扮凌云寒。
他同他哥哪里都像,唯独性格不像。
爹娘对他的思念,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他的心上。他们家族庞大,若是无法管理商铺便有其他子弟接手,他不是不愿意扮作凌云寒,只是希望爹娘有一刻能记得他,而不只是凌云寒。可他们却总是会看着他,叫“云寒”,哪怕无人之时。
久而久之,他仿佛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忘记了她。
嫂子很清醒,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凌云寒,更不愿假装。于是两人自然分居,以感情不合为由。
“所以东桥那座宅院?”
“我想她若不喜安府,那里想必合她心意,于是便买下等她归来。”随后他笑着摇头,苦涩道:“可后来也没等到她归,原来是……都不喜欢。”
“多谢您今日告知。”
“我还以为这些会被我带进黄土,还请将军继续替我保密。”
“自然。”
“对了,若是将军…哪日寻到她,可否帮我带句话。”
“什么?”
“山茶花开时,我一直在等你归。”
对她的感情领会过晚,只能独留遗憾。她早已走远,而他还留在过去的时间之中,徘徊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