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义乌兵为主体的浙兵,在万历朝时抗倭援朝的作战中,取得了耀眼的战果。
但祸根也就此埋了下来,当时明军俸禄不过一年二十两左右。但浙兵的俸禄最低都是四十两起。
随着张居正和戚继光的离去,浙兵延续了戚继光的传统,训练水准和军纪一直都保持的非常好。
而万历皇帝清算张居正之后,浙兵也失去了朝廷里的内助,俸禄都发不下来了。
并且浙兵过高的俸禄,引起了其他将领的不满,最终导致蓟州总兵王保,设计冤杀了近四千浙兵。
可惜朝廷不但没有处罚王保,反而对他多加赞赏,因此冷了义乌人的心。
加上万历中后期的人浮于事,现在的这支浙兵,虽然也算的上是精锐不假,但与戚继光带出来的那支铁血部队,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如此,他们却依然算得上是大明有数的精锐。
那是因为义乌兵大都作战极其的勇猛,悍不畏死,彼此之间又多有亲朋关系,战死一人而全军都会附上狂怒的加持。
所以,在这种心理优势之下,戚金在看到杨延宜的第一眼起,就非常的看不起他。
前文已经说过了,这个时代的将领,都是在血与火的拼杀中,才领悟战争的真谛。
这小将这么年轻,除非他从喝奶的时候就开始砍人,不然他一定是不知兵的。
可惜,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小将是来自四百多年以后的人,有着四百多年知识的加持。
再加上,这把大明神剑已经在辽东得到了淬炼,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官宦之后。
所以,这突兀的一枪,让戚金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头部传来,头戴的将军盔瞬间被击飞,脖子被系着头盔的丝带带出一缕血痕来。
戚金左手摸着脖子,右手扶着刀柄,却怎么也不敢拔出刀来。
枪声惊动了帐外的杨国栋,他掀开牛皮帐帘就闯了进来,一时也不敢出声。
虎大威双手各持一杆长枪,跟在李自成的身后,也闯了进来。
杨延宜把手铳放在嘴唇边,吹去了枪口里冒着的白烟,又把手铳插回了腰间的枪袋中。
他这一枪瞄准的就是戚金的头盔,虽然这位老将的确犯下了杀头的罪过,但此时明显不是追究这些责任的时候。
“在本都督的帅帐之内,有你们佩刀的份儿吗?给我缴械!”
随着杨延宜一声轻喝,虎大威一个健步迈了过去,左手的长枪已抵在戚金的咽喉之下。
秦邦凭正欲抽刀,虎大威右手长枪“啪”的就抽在他的手上。
秦邦凭右手吃痛,放开了刀柄。虎大威右手枪轻松往前一刺,将秦邦凭腰间的长刀连鞘就给卸了下来。
他左手长枪依旧抵着戚金的咽喉,右手长枪挽了个花,将那刀凌空转了几圈,又“啪”的一声脆响,抽飞了出去。
带着刀鞘的长刀,从杨延宜身边穿过,打在了他身后的椅子扶手上,“咚”的一声轻响,掉在地上。
杨延宜见那刀鞘飞了过来,本来想着闪躲的,但硬生生忍了下来,站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虎大威原本准备将那刀鞘拍在地上的,但他击打错部位了,差点就破坏了他这神秘高手的气场。
他故作不屑的,用长枪也抵住了秦邦凭的咽喉。
李自成见状,连忙上前解下了戚金腰间的长刀,站在杨延宜的身旁。
在这个过程中,戚金愣是一动也没敢动。他头盔上的丝带划破了他的咽喉,虽然并不深,但也见血了。
现在只感觉咽喉微痒中带着些冰凉的感觉,他咽下一口唾沫,问道:“杨都督,您这是什么意思?”
杨延宜摆了摆手,虎大威收回了手里的长枪,跟李自成一左一右,也站在杨延宜的身侧。
杨延宜瞪着戚金,坐回了帅椅,问道:“几日前你们在通州火并,视朝廷法纪如无物,是什么原因?”
杨国栋见到两人都想说话,连忙踏出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将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浙兵有几个士兵丢失了行李,当中有一些财物。
他们怀疑是白杆军士兵偷的,于是就上前去责问。
浙兵个个眼高于顶,又怎么会将眼中这些“野人”放在眼里,话语中就多少带着一些侮辱。
可白杆军,在当地也都是个个都不敢惹的人物,哪里受得了这些辱骂,两边就打了起来。
秦邦凭的白杆军,那打架、打仗都是一把好手,加上他们主要是以冷兵器为主,浙兵玩惯了火器,又怎么会是这些“野人”的对手呢?
于是,他们就被狠狠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浙兵的把总们不干了,纷纷带着武器,想着去跟老表找回场子,结果就引发了下层士兵的小规模战斗。
却不料,白杆兵正以长枪阵严阵以待。
他们长枪阵,扎着就死、勾着就伤,打起来确实很难留手,于是,浙兵就吃了一个大亏,死伤不少人。
浙兵游击听说死了人,没来得及禀告戚金的情况下,擅自动用了火器。
于是,白杆军也吃了个大亏。
浙兵的火炮还打坏了百姓的房子,又压死了十几个无辜的百姓。
杨延宜听完后,说道:“听起来,都是浙兵先动手的喽?”
戚金倒也很光棍,没有推辞应了下来。
“那浙兵的钱财丢失,果有其事,还是他们挑衅的借口啊?
杨国栋说道:”确有其事,乃是附近的几个泼皮,摸到了浙兵大营内,行的偷窃之事。当地的里正把他们交给了卑职,卑职也询问过了。“
听到这里,杨延宜几乎要发出嗤笑的声音了,他说道:“技不如人就算了,还被几个泼皮偷了营!浙兵,丢人!丢戚继光的人!”
戚金刚想要开口反驳,却在杨延宜极为阴冷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那种轻慢的态度了,这位小将能不能打仗,他不知道。
但是,自己若是再敢哔哔,他真的敢杀了自己,刚才那一火铳硝烟味儿还在呢!
“昔日戚帅所带领的浙兵,何其雄壮威武!到了你们这代,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那个擅自做主开炮的,是哪位好汉?”
戚金听到这话里有话的嘲讽之意,竟也不敢再还嘴了。
“是浙兵千总,名叫吴有才。”秦邦凭连忙说道。
“还有你!浙兵虽然说有错在先,你们拳脚互殴一场,也就是了!你们动兵刃的?带头的是谁?”
戚金也连忙说道:“是他们李康冒下的令!”
杨延宜点了点头,说道:“把这两个目无法纪的狂徒,带到本督帐内来!”
杨国栋听完,连忙退出了大帐。
没过多久,杨国栋就押着两个大汉,走进了帐篷。
杨延宜却是看都没看他们,开口喊道:“猛如虎!请尚方宝剑!”
帐外的猛如虎听闻,手持尚方宝剑就闯了进来。
戚金和秦邦凭这时才回过神来,这位小将当真要杀人!
戚金连忙跪倒在地,说道:“都督!大战在前而为何先杀大将,留他们性命去与建奴厮杀!”
秦邦凭也跪地,为那位千总求饶。
“杀!”
猛如虎一声暴喝,尚方宝剑出鞘,如同流星般,划过两人的脖子。
随着两颗头颅的落地,两具无头的躯体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创口上喷射的血液,溅了戚、秦二人满头满脸。
李自成站在杨延宜身侧,差点忍不住要吐了。
他原本以为,都督只是将他们二人叫过来惩戒一番,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他们杀了。
秦、戚二人一抹脸上的血污,死死的盯着杨延宜。
“若不是杨某敬重戚帅和秦帅,今日也是你二人的死期!”
两人不语,只是神情漠然的看着杨延宜。
杨延宜却说道:“你们不是自以为很能打吗?秦邦凭!你出一百士兵,我也出一百士兵,咱们以长枪对长枪,你敢不敢?”
秦邦凭还没有说话,杨延宜又说道:“去掉枪头,枪杆上以白布包裹,沾染石灰粉。如果你还是不敢,那我以五十人对一百,你看如何?”
秦邦凭跳了起来,指着杨延宜说道:“杨都督,这是你自取其辱的!你给我等着,也不用你让。咱们就一百对一百!”
杨延宜又望着戚金,说道:“你浙兵以火器见长,但我却不能以火器与你较量。不如这样,我火器部队演练一番,你看如何?”
戚金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血污,说道:“那戚某就等着看杨都督的火器部队,究竟有多厉害了!”
杨延宜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本都督输给了你们随便哪一位,我给你们跪地赔罪!然后你们去朝廷去告本都督,随便你们。”
“若是本都督两杖全胜,那你们就要去为死难的百姓叩头认错!”
两位老将对视一眼,走上前来,抬起手掌,与杨延宜击掌三次。
约定已成,杨延宜最后说道:“无论本都督输赢,你们都各自回家,本都督是用不起你们啦!浙兵!白杆兵!哼,见面不如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