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凭风深吸一口气，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陛下喜欢就好。”
下方那人与谢凭风一样，都是身着白衣，不同的是，那人神情小心翼翼的，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待他抬起头，卫若鸿看清了他的脸。
啧，长的也像只兔子，还挺可爱，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类型的男子呢。
卫若鸿托着下巴, 看着台下的人，一时有些出神。
要是自己打一拳，下面那人会哭多久？
很难想象卫若鸿思考这个问题时候的心理状态，但周围的人见她一直深情地看着台下那人，眉眼间温柔又充满爱意，一时间喜悦涌上心头。
天呐，经过一个多时辰毒辣的挑刺，他们家陛下终于找到了一个顺眼的吗？
无人看到，谢凭风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
“陛下喜欢他？”谢凭风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
而卫若鸿也把刚才的问题想明白了。
那人不会哭的，因为自己打一拳，估计能打死他，既然人都死了，怎么会哭呢？
想明白了问题，她也就轻松了，舒服的靠着靠背，翘着二郎腿，二大爷一样：“朕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谢凭风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的男子，眼神太冷，以至于那人一直不敢抬头，始终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恕臣冒昧，那位公子看着像胆小之人，倘若入了后宫，恐怕只会受不少苦。”
那人闻言，似有些感激的看着谢凭风。
他还很小，本就不想来到这宫里选秀，只想在自己的村里念书，可县令见他面容姣好，竟不顾他的反对，硬逼着他来选秀。
卫若鸿选了一上午，眼都花了，靠在靠背上打了个哈欠：“那老师觉得，应当如何？”
谢凭风从宫女手中接过手炉，起身，然后送到卫若鸿手中，又接过一旁的大氅，温柔的披到她身上，还不忘细心的掖一掖衣角。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是做惯了一般。
“臣以为，还是撂了他的牌子，让他回家吧。”
李和厉声指责：“谢大人放肆，这可是陛下的选秀，大人您身为臣子，怎能如此干涉。”
卫若鸿原本都快睡着了，被李和喊了一嗓子，一下子吓醒了。
她起床气严重，烦得很：“放肆了就放肆了，朕都没说些什么，倒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谢凭风闻言，表情有些受宠若惊。
他本以为卫若鸿会听进去李和的话，会像以前一样怀疑自己，却不曾想卫若鸿竟会为自己说话。
李和的表情也有些讶异。陛下从前对他都极为客气，而且每次遇上谢凭风的事情，无论自己怎样明里暗里的指责他逾矩，陷害他想谋反，卫若鸿都会相信自己的话。
今日是怎么了？
他有些挂不住面子，咬牙应了一声“是”。
卫若鸿犯困，困得不行，满心都是把选秀一事应付过去：“那就听老师的，让他回去吧。”
台下那人激动的跪拜在地：“多谢陛下，多谢丞相大人。”言毕，又感激的看了一眼谢凭风，弯腰后退，离开了这里。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卫若鸿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结果却被谢凭风叫了起来：“陛下，陛下？这是选秀，陛下该打起精神些。”
卫若鸿眼都睁不开了，偏偏谢凭风声音轻柔的很，跟自己儿时叫自己起床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是个熊孩子，爱赖床，经常前一天还说好了第二天要早起，结果到了早上死活起不来。
谢凭风当时还很年轻，甚至还未及冠，自然不知道怎么对付刚过十岁生辰的自己，只能无奈的看着耍赖的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凑在她耳边，轻轻的叫她起床。
那时候他还叫自己小七，每日早晨，都要像哄小孩一样，在她耳边轻轻喊她：“小七最乖了，起床好不好？”
这个步骤通常要持续很久，有一次卫若鸿起床气上来了，重重的翻了个身，结果却不小心打到了谢凭风的耳朵。
谢凭风不恼，只是揉了揉被她打的通红的耳朵，便继续哄她起床。
两段跨越时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卫若鸿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像在撒娇：“小七不想起，再睡一会嘛。”
谢凭风浑身都因为这句“小七”而僵硬了，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在王府里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是皇帝，是他的学生小七，自己也不是什么丞相，而是她的老师。
一个是母亲早逝的公主，一个是毫无根基的探花郎，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朝廷上，两个人都只有彼此，互相把对方当成依靠。
一瞬间，谢凭风已经不想理会什么选秀了，他只想让他的小七休息一会儿，想看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
他帮卫若鸿重新掖了掖滑落的大氅，怕她着凉。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好，那小七先睡一会儿，选秀的事，老师帮你，可好？”
卫若鸿迷糊的应了一声。
有了卫若鸿的应允，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谢凭风留下几个看的顺眼的，至于具体选哪一个入后宫，还要等卫若鸿醒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才算是选秀完成，众人尽散，只留下谢凭风和卫若鸿。
谢凭风征战多年，身上都是旧伤，端坐了这么久，腰部已经有些受不了。
他一手握拳，轻轻捶了捶后腰，动了动脖颈，视线恰好落在熟睡的卫若鸿身上。
卫若鸿睡着的时候，与醒着的时候差别很大。
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道阴影，静谧的像是小孩子一样，总能让谢凭风想起她孩童时的模样。
而不睡的时候，不是皱着眉头烦躁，就是懒懒的靠着什么地方喝酒，像是…………
谢凭风笑了笑。
像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