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壕吏》,乃少陵野老,诗圣杜甫所作。
其中世人所熟知的三吏三别,其中一吏,便为这《石壕吏》。
古人赞曰:机到神流,乃造斯境。
又赞:响悲意苦。
再赞:语似朴俚,实浑然不可及。风人之体于斯独至,读此诗泣鬼神矣。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刘文印抬着头,看着苍穹之上,那高高悬挂的诗词,不由念出了声。
念毕。
其眼中莫名流泪,仰天狂笑。
“哈哈哈!!!”
“刘士元啊,刘士元,我笑你啊,差点堕落无间,而不自知啊。”
刘士元猛的起身,跌跌撞撞含泪跑了出去,神情有些癫狂。
“这是怎么了?”苟且惊愕的看着,有些无法理解。
“静如瘫痪,动如癫痫,疯疯癫癫也是种姿态,亦是种人生。不用管他。”
顾墨一边说着,一边持笔,在宣纸之上,继续书写着。
“确实不用担心,估计过一会就好了。”郭奉如此说道,并无奈的露出了一个苦笑。
刘文印,为何如此。
郭奉倒是十分理解。
《石壕吏》第一句: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日暮时投宿石壕村,夜里有差役来强行征兵。)
如今,九州动荡,蛟龍并起。
诸多势力,明里暗里,各种扩兵。
强征兵这事,太过常见了。
常见到,都不稀奇了。
而刘文印,也差点行了此举。
这其实与他,为“生民请命”,“护民万世”的理念,是相互冲突的。
但是嘛。
历经“涿县动乱”“妖族盛宴”,刘文印明白,要护民、保民,那就需要足够的实力,所以要征兵,大大的征兵。
可征兵,你若强迫,就有违为“生民请命”,“护民万世”。
可若不征,没有足够的实力,“生民请命”“护民万世”,岂不是一句空话?
好在。
涿县诸城,皆受顾墨、刘文印大恩,虽是不愿,可还是勉强达成了刘文印的目的:带甲十万。
虽然,都不是精兵。
可至少,自保有余了。
轰隆隆。
随着,顾墨最后一笔落下,只见天地间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开,然后又起惊人异象。
天道隆隆,神音天降,儒光冲霄。
一首诗词,在金芒耀目之中,缓缓升起与《石壕吏》,同立于苍穹之上。
此诗,名为《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短短四句,四十个字,却是将战争的残酷,描写的淋漓尽致。
可顾墨,还未停手。
依旧在书写,这最后一首诗词,其名:《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天地间,峰峦显现,波涛起怒,古老的潼关,以诗为引重新降临到了此方世间。
它并非真实。
而是铭刻于天地、人心之中的念想。
潼关。
关中之门户,兵家必争之地。
同时,也是爆发战争杀伐极多的埋骨之地。
巍巍潼关,以血浇筑。
【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殿宇横亘,一座座古老的宫阙接连浮现。
这些宫阙、殿宇,高悬九重天上,它们铺天盖地,带着一股苍莽之气,像是从上古浩荡而至。
这是一股难以言表的威势,有镇压一切之气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最后的一句,点睛之笔,随着笔锋旋转,书写了出来。
这一刻。
天地都在动荡,无数鬼神不由哭泣。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大道伦音响彻天际,如海啸连天,宏大而正气。
这是人音,却又非人音。
其乃,无数埋葬于历史长河中的百姓呐喊。
铛!铛!铛!
无数的兵刃,砸落于地,掉在地上发出叮铛般的脆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俺们真的很苦。”
“呜呜呜……我想家了,我想家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家书,家书,我的家书呢?谁看见了我的家书?”
“我想二弟了,他就战死在我的面前,就在这,在这城墙下,在这片土地里。”
“不打了,不打了,谁愿意谁打,我-不-打-了。”
三首战争诗,直接勾动无数士卒的“厌战之心”。
他们放弃兵刃,有甚者甚至跪倒于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其声之悲,其声之惨。
将漫天的风雪,都压了下去。
他们都是苦命人。
甚至有不少,都是被强行征兵而来的。
为何,夏侯谛在看到《石壕吏》后,会吐血晕厥?
概因为。
这诗词,就是在讽刺他啊。
其行霸道,麾下兵马,大多数都是强征而来的。
此诗,若写的不怎么的也就罢了。
可这是镇国之作啊。
世人必将传颂。
那后果是什么?
自然是:丢失民心,被万民唾弃。
这对于,夏侯谛来说,是最不可接受的。
比那般骂他,还要狠。
荀瑜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
可是,让其未曾想到的是。
顾墨不仅仅只是书写那么一首,而是三首。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是顾墨的座右铭。
他忍耐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嘛?
要知道。
攻心虽为上,却是最难做到的。
不过好在,夏侯谛频送助攻。
其一:
寒冬腊月,引兵来犯。
虽是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占了大义。但终究,还是让士卒心有怨气。
一身的冻疮,还要奋死攻城,换你试试?
其二:
屠城之举,引得众怒。
当然,屠城是展现威慑与武力的极好手段,可毕竟有违人道,失了民心。
其三:
数月攻伐,让双方士卒疲惫不堪。
再加上临近“献岁”,士卒思乡、念亲之情,越发的重。
仅此三点,以三诗为引。
勾动士卒厌战之心,足以“停战”!
嗯,咳咳~
当然,顾墨自是大义凛然,一心为民的。
绝不是,为了好让刘掌柜运输材料,制作那通天不老膏;也绝不是,为了让四娘回来,一同过个好年。
嗯,没错。
这些都是顺带,非常之顺带。
“哈哈哈……”
荀瑜看着高悬于苍穹之上的三首“停战”诗,同样也于刘文印般,笑的疯癫了起来。
牙齿不由控制的咬在了唇上,鲜血迸流而不自知。
这一战,虽彰显了武力,树立了威信,还打开了幽州门户,可谓占尽上风。
然。
顾墨之三首诗词,却将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失去了民心,士卒又无战意。
还凭生,众多怨恨之气。
“养兵数载,花费钱银无数,方以古法打造出这数万精锐:虎卫军,个个皆可以一敌十,可惜,可惜,如今,能与我等回去的,又能有多少呢?”
“哎!”
荀瑜摇头重重一叹,随后下令,鸣金收兵。
第二日。
夏侯谛幽幽转醒,醒来的瞬间便是询问战况如何?敌方有没有,趁机攻杀过来,他们有没有一败涂地?
好在。
顾墨说停战,那是真为了停战。
没有用那三首诗词,狠狠的干上夏侯谛一波。
“未有。”
荀瑜如实回答道。
“未有?哈哈哈。”夏侯谛闻言大笑。
“主公为何大笑?”武将曹纯不解问道。
“我笑那文印小儿,不识兵也。若是趁机冲杀过来,我军必败无疑,甚至可以借此良机,一统广阳郡也未尝不可。”夏侯谛抚摸着小胡须,得意昂昂。
荀瑜、刘斓、贾肃,见此,皆不由摇了摇头。
“主公,你高兴的太早了。”刘斓主动站出来说道。
“何意?”
“数万之精锐:虎卫军,回来不过万余。哎!!!”刘斓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不过万余?!”
夏侯谛眼前一黑,差点又是一口心血喷吐而出。
好在。
其死死卡在喉间,最后强行咽了下去。
“那一首诗词,能有如此威能?”夏侯谛不能理解。
他之虎卫军,忠心无比,战力非凡,士气超然。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逆“天时”而作战。
“非一首也,而是三首。”
“三首?”
夏侯谛眼前又开始发黑了。
“主公,退兵吧……”荀瑜无奈站出,抱拳再次规劝道。
噗~~
夏侯谛再也无法忍耐,炙热的心头血,猛的喷出。
……
退兵了。
退兵了。
第三日。
夏侯军便已经开始拔营离开,甚至于攻下来的固安县,也拱手让了出来。
其中,还有被屠城的逎县,等诸县。
这些城池,本属于刘裕,刘苍角。
可如今,夏侯军通通不要了,是生怕刘文印反应过来,举全军之力,将他们留下。
这一点。
夏侯军倒是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顾墨既然说要“休战、过年”,那刘文印自会遵从。
所以。
也只是,趁机大行攻心之策,劝降那些失去战心的虎卫军士卒,将其吸纳进来。
足足近两万精锐虎卫军啊。
不说以一敌十吧。
就以一敌五,那也是近十万大军啊。
还有,那些夏侯军不要的城池,刘文印通通来者不拒,迅速接手。
“美哉。美哉。”
这几天。
军师祭酒:郭奉,县尉:古驹,县丞:吉秉,总城防统领:邢岳华,还有陈十一、梅士骥、晏叔平,等等等,皆是笑的合不拢嘴。
“什么,报仇?”
“入了我涿县,大家都是兄弟,报什么仇?它们也是苦命的人,要报仇,也是找那夏侯小儿。来,来,来,各位兄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呀。”
邢岳华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概因为。
他分到了数千虎卫军精锐,用作驻守城防。
这可是都是猛卒啊。
第四日至第八日。
偌大的广阳郡,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历经战火这么一遭,百姓都渴望着,过个好年。
很快。
年至。
这一日,有一辆以龍驹拉行的豪华马车,自渔阳郡鱼贯而出。
书铺门口。
顾墨抱着小狐狸,于风雪天中,静静等候着。
今日,是四娘自渔阳郡归来的时候。
“都好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你姐,有没有长胖一些?”顾墨眺望远方,喃喃说道。
“呸,你说的胖,是指那方面吧?”
小狐狸闻言,不屑的呸了一声。
这些日子来,两人一狐时不时就去教司坊消费,这让其懂得了很多。
例如。
男人说喜欢胖的女人,实际上并不是喜欢大胖墩,而是喜欢丰满的,肉长到该长部位的“胖女人”,懂了嘛!?
“都一样,都一样,哈哈。”顾墨哈哈大笑,借此掩盖尴尬。
说实话。
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带着一只狐狸逛窑子呢。
这不是没办法嘛。
小狐狸才是金主,他与苟且主打一个白嫖……呸……主打一个陪伴。
踏。踏。踏。
忽然,远处有马蹄声响起。
顾墨与小狐狸听到,都不由心情激动、忐忑了起来。
“吁!”
一声吁,一个身披斗笠的驾车老翁,驱使着四匹龍驹,稳稳当当的将马车停在了小巷子门口。
僻静小巷,不大不小。
容纳些许人,是没问题的。
不过,要想要过以四龍驹拉行的豪华马车,这不太现实。
“小姐,到了。”驾车老翁如此说道。
“知道了。”
马车内,传出一声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细细一品,却如那空谷幽兰,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是姐姐!”
小狐狸直接忍耐不住了,自顾墨怀里挣脱了出来,四只小白蹄子踏着雪,朝着马车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
马车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只修长而又洁白如玉的长腿,率先从中伸了出来。
嘶~~
顾墨于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白的晃眼睛啊。
这漫天的白雪,在那如玉般的白腿上,都失去了光彩。
胡四娘自马车里,缓缓走出。
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身姿妖娆,令人心醉神迷。
如今的她,不同以往,自信了许多,气势也远别于曾经。
一袭劈叉的烈焰红裙,衣袂飘逸,彷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雪天之中,绽放如火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