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了。
悟了。
仇仇相怨的世界,是不好的。
我们当以大胸怀、大慈悲,感化他人。
即使,人家杀你爹、杀你母、杀你兄,强占你老婆,你也应宽恕人家。
如此,方能让世间充满了爱与慈悲。
??
尽扯卵犊子呢。
顾墨对于这一点,那完全是嗤之以鼻。
人家都杀你爹,杀你母了,杀你兄了。
还宽恕?
宽恕你个瓜瓜皮。
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斩-尽-杀-绝。
《春秋公羊传》就有写: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此推刃之道,复仇不除害。
《论语·宪问篇》,亦有记载。
有人问孔子,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更具体一点的则在《礼记·檀弓上》、《孔子家语·曲礼公西赤问》上。
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曰:“请问居昆弟之仇如之何?”夫子曰:“仕弗与共国;衔君命而使,虽遇之不斗。”
曰:“请问居从父昆弟之仇如之何?”夫子曰:“不为魁,主人能,则执兵而陪其后。”
什么意思呢?
子曰:卧草而睡,枕盾而眠,有官也不当,反正绝不跟仇人同活于世。在公共场所遇到仇人,不用回家拿兵刃,直接出手干死它丫的。
至于兄弟之仇,则弱于父母之仇。
表兄、堂兄之仇,又弱于这二仇之后,甚至要先以保护自己为上,后再报仇,而不是如父仇那般,不死不休。
这,便是孔子的三观,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顾墨觉得很赞。
所以。
邢岳华要报仇,顾墨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这是非常合乎情理与道理的。
可是嘛。
人家夏侯谛,为其父报仇,这也是合乎情理与道理的。
再者说了。
人家敌方士卒攻城,也是被逼无奈。
它们亦有父母、兄弟、子女,身死之时,其同袍亦是悲愤不止,欲为其报仇。
归根到底。
这是上位者,因“利益”而产生的博弈。
双方的士卒,都是可怜人。
因此,顾墨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毕竟与妖族,视人命为养料不同。
关上门,都是自己人。
“今日,我就是来解决这个事的。”顾墨如此说道。
邢岳华闻言,双眸不由的一亮。
“那要我准备黄豆嘛?”
邢岳华如此说道,对于顾墨的撒豆成兵之术,他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顾墨若能出手。
仅仅凭这道家“豆兵”,就足够夏侯谛狠狠吃上那么一壶了。
“不用黄豆,你去给我准备一些笔、墨、纸、砚。”
“对了,在沏上一壶好茶,摆上那一盘小点心,这点心最好是城北新开糕点铺的。秦寡妇巧手做的糕点,每一样每一款,都很软、很甜,很酥脆,与她饱满的胸脯,简直相得益彰……”
顾墨歪着脑袋,闭着眼,一副回忆的模样。
邢岳华:“………”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额,喏。”邢岳华答应了下来,而后挥手召来几个城防兵,就匆匆离去了。
“杀啊!”
“快,快,快,将云梯推下去。”
“避开,避开,对方的箭矢又来了。”
“不好,夏狗杀上来了。”
城墙之上。
精锐涿县兵们与夏侯大军,厮杀到了一块。
刀刀见血,剑剑夺命。
可这一幕,在顾墨与一众修行者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真正要攻下城池,还得是修士出手方成。
不过双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都在等待、酝酿时机。
嗖。嗖。嗖。
如雨一般的箭矢,朝着顾墨射了过来。
顾墨动也未动,只是头顶隐隐浮现一尊青色的伞盖,垂落下百丈的神丝形成光幕,将其护在身下万法难侵。
“大瀚皇朝,箭矢分五种,这只是最普通的箭矢,后面数种还有专门对付修士的。”
“不要小觑它们,很容易阴沟里翻船的。”
苟且无声无息的突然到来,倒是把顾墨吓了一跳。
这家伙,之前还倚靠在大门上打盹。
一副,我没睡好,我很虚的样子。
顾墨心疼他,就没把他叫醒。
不过,他到是自己跟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顾墨问道。
“担心你。”苟且如实说道。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顾墨双手环抱于胸,看着不远处的杀伐,很是淡定。
凡尘八境。
凡尘境,又被戏称为“蝼蚁”境,开除境籍,对外只称:七境。
不过也是。
一群,不过精通些许拳脚、刀剑功夫的军卒,在“入道”的修士眼里,确实与蝼蚁无异。
你将这些杂碎,跟高高在上的它们联系起来?
岂不是,在打它们的脸?
顾墨虽不至于,与它们一般视蝼蚁为草芥。
但说实话。
如今的顾墨,就是站在这,让这些士卒砍,都伤不到其一根毫毛。
“我当初,亦是这般想法。”
苟且看着不远处的杀伐,微微皱起了眉,其眼眸之中似有回忆浮现。
“可是直到我遇到那人,其为兵家子弟,实力境界不高,可是一手战阵之法堪称惊世,集万人之力,连升两境,差点将我留在那里。”
苟且心有余悸的说道。
“兵家子弟?”
“战阵之法?”
“集万人之力?”
顾墨闻言,不由喃喃自语了起来。
瞧他这记性。
差点忘了,诸子百家之中,还有兵家这么一个另类。
兵家乃入世之道,炼煞锻体,校阵荡寇,斩妖诛邪,保家守境。
这是一条另类的路。
与运朝修行之法,有些类似。
统兵越多,兵卒越强。
则兵家之人,则越强。
还有战阵之法,更是可以临时连破数境,斩敌杀贼。
“难怪,我书写的《孙子兵法》,亦不能尽数补全。”
“这东西放在此世,当算的上兵家至高宝经之一吧。”
顾墨微微摇头,笑了笑。
此世的《孙子兵法》残篇,存世不少。
可是嘛。
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毕竟,走兵修这一条路的人,太少了。
这条路之艰难,犹如登天。
夏侯谛手下,会有如此人物嘛?
顾墨猜测,自是没有的。
不然,以其数万的精兵,破这涿县必是不在话下。
对了。
兵家乃入世之道,兵阵杀伐,沾染的因果极少,所以完全可以无所顾忌的出手。
“来了,来了,东西来了。”
此时,邢岳华微微喘着粗气,领着几个小卒,将顾墨需要的东西,给带了回来。
顾墨忽然间,有些心疼。
此心非彼心,而是良心。
其实。
笔、墨、纸、砚,顾墨都带着呢。
他纯粹就是馋秦寡妇了,呸,馋她家做的糕点了。
城东与城北,路还是有段距离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最近小狐狸看他看的比较严。
概因为。
前段日子,教司坊来一批:狐耳娘、鱿鱼娘、金丝猫娘、雪白兔娘……
嘶~~
这种诱惑,你懂得。
一时之间,顾墨没有把持的住,多看了那狐耳娘几眼。
这下子,小醋坛子可打翻了。
一连几天,小狐狸都没让顾墨去教司坊了,且看他看的极严。
切。
他顾墨,是那种人嘛。
他可是读书人,非常的专一。
从来,都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
嘿嘿嘿。
“辛苦了。”
顾墨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邢岳华的肩膀,并为其拂去了些许烟尘。
老刑与顾墨,算是老相识了。
顾墨对其,印象也很是不错。
当初,于城门下。
顾墨还学着“须菩提打悟空三下”,也在其肩膀上拍了三下。
可惜。
邢岳华的悟性浅了些,这机缘他是注定错过了。
所以,直到如今,他依旧死死的卡在凡尘境巅峰,未能“入道”,步入超凡。
不过嘛。
勤能补拙,这数年来不断的于书铺看书,看书,看书……
在无数的积累下,还真被其自《圆月弯刀》中,悟出了:神刀斩。
正所谓:圆月弯刀,光寒天下。魔刀一出,挡者必死。
虽为魔刀,却是以神为名。
乃神鬼莫测之招。
邢岳华悟出此刀法,即使是凡尘境,也未必不能与入道的超凡境修士一战。
若是,其能做到丁鹏那般。
刀即是人,人即是刀。
那么超凡境修士,亦能一斩。
可惜啊,可惜。
有些人即便魔刀在手,也未必能成为刀中之神。
邢岳华就是如此。
天赋,太差了。
“这点小事,有何辛苦的。”邢岳华憨笑道。
说完。
邢岳华就吩咐小卒们,给顾墨摆好桌椅、板凳,并沏上一壶好茶,放上一盘子出自秦寡妇的美味糕点。
顾墨的良心,越发刺痛了。
“最近,我准备了一本不俗的书,其名:《天涯明月刀》,有空你可以来看一下,以后来书铺看书,我给你打五折。”
顾墨微笑着道。
“好啊,那便谢过小先生了。”邢岳华无比高兴的说道。
虽然,他自城防统领,升到了城防总统领,俸禄与外快,也多了不少。
可顾墨书铺里的书。
对于他来说,终究还是做不到,日日能看的地步。
而五折后,邢岳华一月的俸银,怕是能看上那么十来天了。
邢岳华开心的走了。
他还需要巡视城防,督促士卒奋战。
“老刑啊,别在修行的路上,落后太多啊。”顾墨看着其远去的背影,于心中微微一叹。
不入道,不修行。
百年之后,便是尘土一捧。
顾墨希望他,能活的长久一些。
杀伐声,依旧此起彼伏。
顾墨坐于木凳之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品茗一边吃着糕点,好不快哉。
刘文印与郭奉,得到消息。
自城西,匆匆赶来。
“郭奇佐,见过小先生。”郭奉朝着顾墨抱拳,微微行了一礼。
反观刘文印,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不是他高冷,摆架子。
而是大家都这么熟了。
没必要,天天你给我行礼,我给你回礼的。
“小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城墙之上观战啊?”
刘文印一边说着,一边一屁股就坐在了顾墨的对面,并拿起一块盘中的小糕点,吃了起来。
还别说:
又软、又酥,犹如女子那雪白的部位,好吃。
顾墨闻言,给了其一个白眼,道:“都要献岁了,你们还打个西瓜球啊,能不能安分的过个好年啊?”
刘文印闻言,不由面露苦笑。
他何尝不想过个好年呢。
可这事,由不得他啊。
在这一战之中,他、夏侯谛、号苍角,其实都是败者。
那幕后黑手,才是一切的源头。
可惜。
谁也不探查不出,幕后黑手的身份。
刘文印也曾修书一封,让镇妖司指挥使,陆文孚,帮忙探查。
镇妖司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必能自抽丝剥茧之中,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可是,陆文孚回过来的信件上,只有寥寥七个字:别问、别查、别找死。
别问。
别查。
别找死。
短短七个字,却是说明了一切。
能让堂堂镇妖司指挥使,说出如此这般的话。
那人的身份、来历,必然不简单。
“那要不,我给你问问?”
刘文印轻轻给自己倒上一杯香茶,而后一饮而尽,满口香甜。
“好啊。”顾墨点头赞同。
额~
刘文印闻言愕然,那手持香茗的手,都不由愣在空中。
不是。
他刚刚是在开玩笑呢。
“我刚是在说笑呢。”刘文印苦笑着解释道。
夏侯谛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要他“止戈”,怕是比要他的命,还要难。
“那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毕竟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说不定,你一翻话,就能让涿县诸城,免去一番刀兵呢。”
顾墨饮着手中茶,淡淡的说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屹立于一旁的郭奉,闻此言,双眸都不由亮了起来。
此言,蕴含兵家之大道也。
“我若有如此口才与本事,当初也不会被贬于涿县了。”刘文印再次苦笑。
顾墨没有答话,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笔墨,在望了一眼,远处都显得非常疲惫的双方士卒,道:“试试,又不掉块肉。或许,能成呢?”
“真的能成?”
“真的能成。”
“那我试试!?”
“必须试试。”
“但我总觉得有坑!”
顾墨:“……”
“夏侯小儿,你刘爷爷找你问话,还不速速滚出来。”
顾墨模仿着刘文印的嗓音,仰天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