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甘宁没有选择直接去找刘表,正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刘表大肆放出的消息或许只是引诱之计。
目的在于将各地宗贼首领聚集一处,然后一锅给端了。
堂堂的一州之牧,怎么会如此胡乱地给宗贼许诺官职。
可笑那群蠢货还在为此沾沾自喜而不自知。
自己虽然不惧,但若是刘表将他与那群蠢货归为一谈,那么自己在这荆蜀之地再无立足的可能了。
如今乱世已经来临,他可不想还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于是经过考虑之后,才决定顺江而下,来看看传闻中惊为天人智勇无双的公子刘修为人及带兵如何。
若是真如传言所说,那么自己投靠在他的帐下听命,其实也未尝不是另一条道路。
甘宁将他的八百弟兄驻扎在洞庭湖的一处芦苇荡里。
芦苇荡的岸上有几间房舍。
由于锦帆贼的名声在外,早在他们抵达之时,那些人家就弃了房舍而逃。
方圆百米之内其实一直是空荡荡的一片。
若不仔细搜寻,是绝计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的。
刘修派人攻打长沙的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躲藏在暗处观察。
对于刘修调兵遣将的本事他在心底同自己做了一个比较。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单论地面作战,自己目前是不如他的。
若是在水上作战,他可以自诩第一,无人第二。
对于他手下的那名先锋白袍小将,他亦升起了一抹好奇之色。
这样的人,以后在乱世之中绝不会是那无名之辈。
随着双方交战的次数渐多,他也对刘修本人的兴趣越来越大,甚至某种程度超越了其父刘表。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刘修一直派人选择攻打长沙的前门,而不派兵马去袭击苏代布兵极少的水门。
他最开始以为是刘修仅想要堂堂正正地破敌罢了。
直到他了解到刘修亲率大军去袭击了苏代的粮草大营回来后还是与之前的攻城之法一样。
他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刘修所带领的兵马都不熟悉水性。
而不是他本人不愿意。
他终于决定不再躲藏了,他要去拜会刘修,看看刘修是否是属于他的伯乐,然后再决定自己是否出手相助。
结果与他期待的一样,刘修并不害怕他们锦帆贼的坏名声,反而以极其隆重的仪式亲自出营迎接他入帐。
待他极为亲厚。
两人算得上是一见如故。
每日出入同帐。
甘宁终于决定投靠刘修。
长沙水门三百米外,枯萎的芦苇荡肆意飞扬。
甘宁在船上负手迎风而立,腰束锦带,头戴冠巾,敞露的上身,露出了那健硕的肌肉,背负一张沉重的弓箭及箭矢翎羽。
夹杂着几丝腥味的江风扑面而来,将他额前的几缕头发给吹得飘舞,他不由地眯了眯那双虎目。
这时,四周的芦苇荡忽然晃动地厉害了起来。
一艘轻舟转瞬拨开层层芦苇靠了过来。
轻舟之上,正是甘宁派出去探查水门处苏代兵马的几名锦帆健儿。
“大锅,水门驻扎的情况我已摸了个七七八八,具体是……”
听着手下汇报的情况,甘宁黝黑的脸上渐渐绽放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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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响彻在长沙城外的天地间。
黑压压的大军分为了两个方阵,前方,是赵云所率领的两千骑兵方阵。
后方,是刘修所率领的两千步兵及弓弩手。
一杆“刘”字大纛迎风飘扬,由亲卫营统帅典韦亲自扛着踏步前行。
大军压进的脚步声整齐而富有节奏,越靠近城池,越是显得杀气冲天!
直至离长沙城外两百米外,大军才慢慢停了下来。
刘修摆了摆手,一手扶鞍纵马而出,来到大约百米处的位置,长枪指向城楼之上,朗声喊话道:“请苏太守前来答话!”
疾劲的江风阵阵袭来,将刘修的声音远远地传入城内。
苏代就躲在苏字大旗之下,早就窥见了那一道身影,只是迫于赵云的弓箭手艺,怕他趁其不备出箭,所以才选择躲在人后。
见刘修喊话,他目光闪烁了片刻,便挥手将护拥在前的士兵散开,上前扶住墙垛,朝下方的刘修拱手笑了笑,道:“久闻奋威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不知唤老夫出来所言何事?”
如今的刘修经过几年沙场的厮杀洗礼,早已不再是从前那浑身书卷气的少年,他的腰挺得笔直,眼光锐利,脸庞瘦削了几分,但正是如此,更给他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魅力。
听闻苏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话,他不由冷笑一声,啧啧道:“苏太守何必明知故问?率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如今我父乃朝廷亲封的荆州牧,掌管整个荆州之地。今我奉父亲之命,前来接管长沙。尔既为汉臣,自当接受我父亲管辖,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苏代的目光眯成了一条缝,恼羞成怒地对刘修道:“放屁。我苏某乃朝廷亲封的太守,任上自问无任何过错,纵使你父是荆州牧,也不能轻易将我这个太守给卸了!”
刘修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无任何过错?苏太守似乎未免自信了些。据修所知,长沙百姓无不恨不能食汝之肉,饮汝之血。”
“你……”
苏代仰天大笑,忽然他笑声一收,冷笑道:“公子莫非是长了眼睛?都未入过城就对城中之事了如指掌?苏某劝公子还是不要听信谣言的好,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入城一看如何?”
就在这时,一匹马飞奔而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刘修仰头瞥了一眼苏代,大笑道:“既然冥顽不灵,那便如你所愿!”
说完转身便向后方驰去。
苏代望着刘修远去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就这?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望见苏代,远远就在朝他大声喊道:“太守,大事不好!水门被破了!”
什么?身边一众人的脸色均变得惨白了起来。
卑鄙!苏代的脸色蓦地大变,眼睛里流出出极度震惊的神色。
他终于明白为何刘修不像之前那般直接攻城了,这是在迷惑自己,为攻打水门争取时间!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忍不住朝着下方咬牙大声怒吼道:“刘修,我苏某发誓一定会宰了你!”
他愤怒地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环顾众人道:“传我军令,众军立刻朝我这边靠拢!准备冲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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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方,很多城池都有水陆城门,水门一般而言只供船只进出。
水门前后有两道铁栅,一条狭小的通道直接通往城头。
最开始的时候,苏代在这边虽然布置的人马不多,但只是相对于陆门而言。
但也有着足足的五千人马。
后来随着攻城之战的日子拖得久了,苏代发现刘修手下的兵马并不识水性。
他于是索性将五千人马缩减成一千人,将四千人补充到先前战死较多的将校手中。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几天不见,刘修手底下多了一支号称水战无敌的锦帆贼。
就在刘修城下喊话苏代的当口。
甘宁按照先前的约定,与八百名手下携带着兵器悄然潜入到了水下,每个人的口中衔着一根芦苇管,这些人就是用这样一根小小的管子呼吸着水面上的空气。
由于此物极小,江面水波荡漾,极难发现。
等到他们悄然穿过铁栅水门,露出头的那一刻。
那些值守的守军都不由愣住了,眼睛都傻了。
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从水底下冒出来的。
直到一人闪跳至地面上,藏在身后的大刀闪电般刺出,‘噗’地一声刺入了最近那名守门敌兵的胸膛。
那人只来得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倒地而死!
一名又一名锦帆贼从水里跳出,稳稳落到地面之上。
这凄惨的惨叫声终于将那一千守军的魂给惊醒了。
数日来号称最为惬意宁静的水门终于打破了宁静。
数百名士兵从水门两侧冲出,挥舞着长矛顺着甬道向锦帆贼冲杀了过去!
顷刻间两支人马便交战到了一起!
喊杀声震天,狭窄的甬道内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慢慢侵染了清澈的江水。
甘宁一马当先,左劈右砍,一连杀死五名敌方士兵,如入无人之境!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了江水和甬道里。
负责水门驻扎的那名校尉见此大怒,当即大吼一声,手持长矛直扑甘宁。
甘宁见那冲过来的敌将,狞笑一声,不退反进,手里的大刀同时间朝那人劈了过去。
就在长矛离他的头顶还有半尺时,他的大刀已一刀劈飞了敌将的脖颈。
人头晃噹一声落在了远处,甘宁右腿一记横踹,将敌将的尸体踹进了敌方士兵之中。
尸体的惯性将冲杀过来的三名士兵给撞得纷纷倒地。
倒地惊魂未定的士兵揉了揉发麻的胸口,推开身上尸体一看。
这不是自家校尉的身体吗?不由骇然地吓傻了眼!
甬道内剩下的敌方士兵哪里还有再战下去的勇气。
纷纷掉头往甬道外飞奔逃窜!
在他的掩护下,甬道内的锦帆贼开始向外奔涌出去。
甘宁见人已被杀退,望着躺在地面上无数敌军的石头,忽然心中一动,当即命道:“来人,让大家伙儿速速换上他们的衣服,然后跟老子杀过去建功,宰了苏代那个龟儿子!”
就在甘宁等人换上了苏代私兵的衣服,趁乱赶往苏代前门那边之时。
远处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急促鼓声。
刘修那边,也终于动手攻城了!
黑压压的士兵俨如蚁群,喊着低沉的口号,一队队骑兵穿行其中,箭矢密如雨点,织成了一张庞大的箭网,向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长沙城笼罩而去。
惨叫和哀号声不断地在城上城下响起。
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利。
苏代终于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打开城门。
率领城门处集结待命的几万人马朝正在攻城的神策军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