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颎颇有勇力,武功和董颖是一个路数,两人从门外开始打起,一直打到悲花派的院子中,打到最后竟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碧芮见董颖和段颎不分场合的扭打在一起,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醉汉,怒斥道:“你两个莽夫,这里也是你们斗狠的地方,快走,快走。”
段颎面皮薄,见不得漂亮女人,期期艾艾地回答道:“大姐,我不是故意要来你这里撒野,而是我听说我家主子跑你这里来了,所以来看看他到底在不在。可我还没进山门,就被这厮拦住去路,我一时心急,才和他动起手来的。”
“你这泼皮,你找人就找人,为何一见了我家文武就要动手打它?它何曾招惹你了?”董颖道。
“我从小就爱跟狮子角力,所以有个外号,叫‘搏狮一郎’,我见你那狮子长的雄壮威武,一时间见猎心喜,就想上去捶它两拳头,总之对不住阁下了,给你赔不是了。”段颎道。
碧芮年纪轻轻,就被人呼作大姐,心里很不是滋味,骂道:“你这不长眼的毛头,谁是你大姐?叫姑奶奶。”
段颎挠了挠头,道:“姑奶奶,你有没有见过我家主子,他叫关健。”他一开口,就引起哄堂大笑。
碧芮正要回答,药篱却将脑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道:“段小颎,你家主子在里头,他让你进来。”
段颎低着头,匆匆在众女子身边走过,脸红的像是火烤了一般。他进到屋子里见到关健,忙上前叩拜:“末将叩见将军。”
关健做了个手势,示意段颎起身,待平顺了气息,低声道:“段副将,你不在营中守军,来这里干什么?”
“将军离开军营不久后,朝廷就派人来劳军,问起将军所在何处,末将按照将军的吩咐,说将军独身一人去打探敌方军情去了,可那劳军的人却不肯走,说要等将军回去有要事转告将军,可他一连等了半个月,却始终见不到将军回去,于是就颇有微词,末将怕他回到朝中,会说些对将军不利的话,所以末将就着人四处打听将军的下落,一探知到将军在这里,就亲自赶来了,还请将军随末将回去,以免多生事端。”
关健心想:连日来一直在疲于奔命,日子都忘了数了,不曾想出来都这么久了,身为一军主帅,实在不应该。
“段副将,你可知来劳军的人,是皇上派来的,还是大将军派来的?”
“这个末将倒是没有问,不过依末将猜测,十有八九是大将军派来的。”
关健点点头,道:“请你先回去,告诉劳军的人,说我三日之内,一定返回军中。”
“末将领命!”
段颎出了房门,低着头看着脚尖,道了声扰,就匆忙忙离开了。
董颖因为害怕段颎又要欺负他的文武,就也跟着走了出去。等到他们两各自登上自己的船,董颖向段颎问道:“不打不相识,敢问壮士住在哪里,在下好登门拜访。”
段颎道:“四海为家,那有什么住处。”
董颖大笑一阵,道:“出门在外,谁还不是身不由己。既如此,就不耽搁段兄赶路了。后会有期。”
段颎道:“所谓不打不相识,还未讨教兄台尊姓。”
“我姓董。”
“董兄,今日之事,还请海涵,等兄弟卸了身上的担子,一定登门向董兄谢罪。”
“要是谢罪,大可不必来,要是想找兄弟比武喝酒,兄弟随时恭候。兄弟就住并州城东二十里的辇云山庄,段兄以后要是有空,请务必到寒舍一叙,以慰兄弟之渴怀。”
段颎点点头,十分不舍地撑动小舟,迅速往军营中赶去。
一天一夜后,关健终于用真气打通了菱衣的脉络。
她一睁开眼,看见关键坐在她身边后,忍不住凄凉地落下了眼泪。
因为,在苏醒之前,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归宿。也看见了自己在六世轮回中走不出,看见了幼时硕果仅存的记忆,看见了自己大闹地府。
可当她看见关键时,便觉得因果的罪恶。她一直相信关健会有福报,会长命百岁。
她确信自己死了,所以在死了的世界中看见关健,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她艰难地启动嘴唇,声若游丝,脉脉含情地看着关健道:“你怎么在这里?也死了么?”
关健知道她是说胡话,开玩笑道:“我听说你死了,所以下地府来捞你回人间来了。”
“你真傻,人死了,怎么能复生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菱衣会心一笑,道:“可我并不是落在像谢世清这样的奸人手中,我可是落在阎王的手里。在阴曹地府,任凭你武功多么了得,断然是救不了我的。可你偏要来,白白丢了一条命,不冤吗?我待你那样坏,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可是,你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待你那么坏。也许你听了我的苦衷,也许就不觉得我坏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苦衷是什么?”
“我问你,你家在洛阳是不是有个很大的宅院?”
关健他爹生平最爱奢华,要不是怕招人口实,他一定会把把太常府修建的如同皇宫的后花园一般。尽管如此,他的太常府在洛阳城中依然算是数一数二的气派。
关健道:“宅院倒是有的,但不见得很大。”
“你家院墙在西南角处,是不是有一个墙洞?”
“以前是有,后来被堵起来了。你怎么知道?”
“我很小的时候,为了躲避狗的追咬,曾钻过你家的墙洞。”
关健猛地一惊,道:“是你?”
“不错,我就是那个一饿肚子就钻你家墙洞的小乞丐。那时要不是你,我只怕早就饿死了。”
关健拍了拍额头,道:“我说怎么看你总有些似曾相识呢。”
“可是,你还是把我忘了。”
“对不住,女大十八变,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的眼神很纯粹,看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我。可时隔多年,你却变了,满眼都是长的美的女孩子。那天在回魂镇,我看了你很久,可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一直盯着冬荛师姐看。我知道冬荛师姐长的很好看,可是......可是......可是我也不差啊?你盯着她不放,却不看我一眼,我心里难免会嫉妒,一嫉妒,我可不就动手打你了。”
关健当初在回魂镇见到菱衣时,她似乎还是个稚气未脱小女孩,相比起冬荛的窈窕丰满,实在不值得留意,但这话在一个生命垂危的人面前不能直接挑明,所以他撒谎道:“当初在回魂镇,我身处困境,而又卖剑心切,我看你师姐似乎有要买剑的打算,所以就和她多攀谈了两句,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我把你从树上拽下来,让你摔断了一条腿,我也愧疚了很久。后来听药神医说,你另一条腿需要重新打断,然后再接上,以后才不会落下残疾。我当时心想,你要真成了个残疾,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我牙一咬,也顾不上你痛不痛了,就将你另一只腿也打断了。”
关健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笑道:“那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那仗义的一脚,我可真就落下残疾了。”
菱衣也跟着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在老早就把阳寿了了。不过你死了,也未见不是件好事。”
“嗯?”关健颇感讶异,心想自己虽然不济,死了总不至于让人大快人心。
“你死了,就不会再被冬荛师姐迷惑了,她是靠不住的人,我曾和她情同亲姐妹,可她还不是杀了我。”
“唉!你师姐确实不应该。不过她也是报仇心切,急需得到《七曜真气》,才下这么狠的手的。”
“你看,你就算做了鬼,还想着为她开脱。”
此时,在一边打盹的药篱醒了过来,他起身凑到菱衣身边,见菱衣已经活了过来,欣喜地道:“华佗!华佗!她真的活了。”
华佗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只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自顾整理着自己的药匣子。
药篱刚要上去教育他,却听菱衣道:“药篱姑娘,你也死了么?”
“呃......在人间相遇是缘分,从阴间再碰着,那就作了孽了。咱们缘分未尽,都还活着呢。”
菱衣偷偷拧了大腿一把,果然感到有痛感,才知自己已不在阴间,确实是活在当下。这可把她羞坏了,脸瞬间飞红,火烫烫的,头发林里也沁出了汗。
刚才那些话,如果她知道自己还活着,打死也是说不出口的。
关健见她脸红的吓人,忙唤华佗道:“华佗小兄弟,她的脸红的厉害,快来,快来。”
这话一出口,把菱衣少女的娇羞提到了顶点,脸也红的无以复加了。
华佗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床边把手往菱衣脉门上一搭,片刻后,略微一笑便起身往桌案前走去,边走边道:“从鬼门关走回来的人,都是如此,无需大惊小怪。”
上官瑶华在门外听说药篱在鬼门关走了回来,心中大喜,也不等华佗允许,径直闯进了屋中。
菱衣在羞耻之中无法自拔,迟迟不敢睁开眼睛审视周围的人,脸上的红晕也不见消退。
上官瑶华见状,急切地问:“菱衣,你还好吗?”
菱衣眼睛半睁开,做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孱弱地道:“师父,我大概是死不了了。”
上官瑶华会心一笑,极力克制住眼眶里的泪珠子滚落下来,道:“好,好,你没事就好。”
菱衣透过人缝中,隐约从门口处看见一个跪着的人,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冬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