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月凝剑三尺长,但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虽然分量轻,但却削铁如泥。
这一路,全靠它披荆斩棘,才使关健安全抵达了关内。这一路他风餐露宿,茹毛饮血,不见人烟已有三年了。
一日,他来到了一个叫做“回魂镇”的地方,看着人烟稠密车水马龙,闻见各种各样的吃食散发出来的香味,简直垂涎三尺。
可他身无分文,于是就想着把月凝剑给卖了,换些回家的盘缠。
他站在街头上上,高声叫卖:“今有祖传宝剑,采昆吾镔铁所冶,堪比干将莫邪,童叟无欺!卖剑!卖剑!”
此言一出,忽然引起一阵哄笑,有人窃窃私语:“这‘贱’原来也可明码标价。”
关健一听,气了个半死,但他求财心切,不愿多生是非,就继续吆喝了起来。
可到了晌午时分,始终不见有人来问价,可他已经饥肠辘辘,再也吆喝不动了,索性躺在一商户屋檐下的石板上睡了起来。
“咦?师姐你看。”
关健忙睁开眼睛,见眼前站着两个少女,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十五六岁的模样。另一个要稍微大一些,生的面如春水无漾,眼若秋水无双。关健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
“无耻!”
那个年纪小的女孩子见关健盯着她师姐不放,扇了他一大耳刮子。
关健羞愧难当,也就觉得有些无耻,心想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看,和太学院那些大谈风月场轶事的官宦子弟有何区别?
他捂住脸,泪花子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却还赔笑道:“两位姐姐,要买剑吗?”
“小畜生!谁是你姐姐!”那年纪小的女子骂道。
关健再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张口就来骂人?我是小畜生,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年纪小的女孩子怒道:“我不是东西......”此言一出,自觉失言,“啪”的一声,给关健另一边脸也扇了一巴掌。
关健本想发作,但看见这两个女孩子都带着武器,知道他们是出来闯江湖。他吃了江湖上的人太多的亏,实在不愿再和这类人起纠纷,平和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见面就出手伤人?”
“谁让你眼睛那么贼兮兮的,没挖你眼珠子很不错了。”
关健见这女子不可理喻,便倚在柱子上,不再言语。
“师妹,你别吓着他了。”那年纪大的女孩子道。她对关健微微一笑:“我叫冬荛,这位是我师妹,叫菱衣。你叫什么名字?”
这叫冬荛的女孩子不笑还好,一笑便是关健彻底沦陷,他忙起身揖手道:“在下关健!”
冬荛看着关健左右脸上各烙下一个手印,问:“你没事吧?”
“不妨,不妨。”关健不在乎地道。
“我有一事不明,好好的一把剑,你为什么要卖掉呢。”
关健没闯过江湖,对江湖上的事也知之甚少。习武之人素来有埋剑之说,但从未有卖剑的。
卖剑,向来为武林人士所耻。
他又不情愿承认自己囊中羞涩的窘境,于是道:“宝剑当配英雄。我自知不配拥有这把剑,所以就想着把它卖掉了。”
“你当然不配!”那叫菱衣的道。
“我看你倒是挺配的,不如你就买下了吧。”关健气道。
“你老实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关健曾断过腿,深知断腿有多厉害,况且眼前这女孩子又如此凶悍,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人,所以他还是老实了下来。
“你可知道这把剑的名字?”菱衣问。
“我自然知道,不就是月凝剑嘛。”
“你从哪里偷来这把剑的,如实交代。”
“偷来的?敢偷李剑川的剑,无异于虎口拔牙,试问天下有谁有这个胆子?”关健装出一副洞悉江湖局势的样子。
菱衣与冬荛互看了一眼,当真以为关健来头不小。
“少侠可是李剑川的弟子?”冬荛问。
关健不禁想笑,心想自己不过与李剑川有一面之缘,偶然间捡到了他的佩剑,就被认成是他的弟子,还被冠上了少侠的高帽。既然李剑川的名号这么响亮,那自己狐假虎威,指不定还能捞点便宜。
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摆出一副武林侠客常有的派头,故作高深且又不显得造作。
但这招并没有起到功效,反而招来了菱衣的一声恫吓:“小贼,你老实回答,你到底是不是李剑川的徒弟?”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关健见菱衣如此猖狂,可见她并没有将李剑川放在眼里,如此一来,他反而不太敢冒充是李剑川的弟子了。
按照李剑川的自述,他一生树敌很多,指不定眼前这两个女子就与李剑川有不共戴天之仇。
“是不是,一试便知。”菱衣说罢,伸掌便向关健的胸口上拍去。可她的手掌刚抵在关健的身上,就被关健体内五股真气震的连连后退。她不过是想试试关健会不会功夫,没想到一出手,就栽了个跟头,可她偏偏又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受了挫折,非得找回场子不可,道,“你既然是他的徒弟,那我可要好好讨教了。”话音一落,就要上前打人。
关健大惊,忙指着菱衣的身后道:“我师父可不就在那边。”
菱衣与冬荛只是在她们师父的卧房中见过李剑川的画像,与李剑川本人却从未谋面。所以看着攒动的人头,并分辨不清那个是李剑川。她们找了良久,始终没找到中任何一个像她们师父画的那般器宇轩昂的人。
“哪个是你师父?”菱衣问道。
可关健早已溜之大吉,哪里还有人回答她。
菱衣回过头来见人不在了,直气的跺脚,怒道:“受那小贼的骗了。”
“我看他腿脚不好,想必也跑不远。我们找找看。”冬荛道。
关健尽管读过几页医书,但医术毕竟有限。虽然糊弄着把自己断掉的腿骨接住了,却不免接的有些偏差。
他跛着腿一路狂奔到城郊,狗急跳墙一般爬上了一棵大树上,遥望四野,不见有人追来,心里才踏实了。
逃出生天的兴奋过后,接着就是困意的滋扰。他躺在粗壮树桠上,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回到了家中,又过上了养尊处优的少爷日子,不再疲于奔命。而且为了照顾他的起居,一向溺爱他的祖母给他又多添置了几个婢女。
但这些婢女不知为何都用白纱蒙住了脸,让人难以辨分良莠。
其中有一个婢女的一言一行,都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他极渴望一睹这个婢女芳容。
终于大着胆子,扯下了这个婢女的面纱。
“怎么是你?”看到那个婢女的容貌后,他忍不住惊呼起来。这婢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的冬荛。
冬荛一脸娇羞,正要开口讲话,忽见另一个婢女闯了过来,一把揭开面纱,怒道:“恶贼!你让我们好找,拿命来!”这婢女竟是菱衣。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后,耳朵里还兀自回荡着菱衣“小贼”“小贼”的喊叫声。
这叫骂声不绝于耳,他还以为尚在梦中,但抬眼一看,却见菱衣和冬荛正朝着自己藏身的大树走来。
他吓的魂不附体,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但菱衣和冬荛只是为找一块阴凉的地方休息,并非是发现了他的踪迹。
“师妹,你就这么肯定他是朝这边来了吗?”冬荛问道。
“错不了,只有那小瘸子的脚印才会一边深一边浅。”
“可脚印到这里怎么就没了?难道这人会遁地了不成?”
菱衣冷笑一声,道:“遁地倒是不会,想来是上天了。你还不下来,是等我来请吗?”
不妙!
关健暗自叫苦,但内心仍抱有一丝侥幸,躲在树上始终不吭一声。
菱衣大怒,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断喝一声:“着!”
“嗖”的一声,那石子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关健的额头,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青紫色的鼓包。
关健痛的直流眼泪,怒道:“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为何三番五次出手伤人?”
“三番五次算什么?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老实为止。”
关健负气将月凝剑从树上丢了下去,道:“为来为去,不就是为这劳什子吗?给你!。”
菱衣见关健撒气,心里似乎有些歉意,道:“行了,行了,你赶紧下来。我不打你就是了。”
“我就算死在这树上,也不愿下来多看你一眼。”
菱衣一听,气的牙痒。她斩断一根长长的树藤,向上一甩,恰好套在了关健的腰上,然后使劲一拽,便将关健从树上拽了下来。
关健摔在地上后,感到右腿炸裂一般疼痛,根据之前的经验,他知道这条腿大概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