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子时末,万物归寂,小酌悄然的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密林。
他对此山的地形显然很熟悉。
穿过密林深处,有一条满是泥泞的小路。说是路,也不是路,只是勉强可以一人通行的泥土地,周边满是荆棘丛生。
一个村民扮相的男人早已等在那里。
“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那村民开口问道。
“里面有法力高强的仙灵族,我们不是对手。”小酌回答。
“眼下……”
“眼下不是应该先救出那些孩子们么?”小酌抢着说,语气略有些激动。
“孩子和仙灵族的血仇哪个更重要?”村民突然变得狰狞,压低了声音,却听得出满腔的愤怒。
“与恶妖合作是无可奈何,可与妖同恶始终不是我们想要的呀。你看看,我们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仙灵族人又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在草菅人命?”
“住口!”村民男子严词呵斥了小酌。
“千年的复仇大业,眼看功成,我不在乎我会变成什么样,我只想让那些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人血债血偿。”
那村民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冷冷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些孩子活不了。灭灵阵需要那些孩子们的至纯精气。能够为大业而死,也是他们得福气了。”
小酌腿脚发软,虚晃着身体倒退了几步。
“谁的大业?我们的大业与那些孩子什么关系?变了,都变了……”
小酌目光空洞喃喃自语,一记耳光落下,被打倒在地,久久不愿起来。
“妇人之仁…!”村民男子怒骂。
“当年你我被玄朗那厮连累,受尽折磨,最后被打入无尽道苟活至今。其中的苦楚除了我们自己,谁人能知?多少世的筹谋才有今日这般好的机会。放过蒼结那种人,就等于再造无数杀戮,你以为那不是在造孽么?”
“一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小酌跪在地上拉着那村民男子的裤脚苦苦哀求:“放了那些孩子吧,求求你了。”
村民男子一脚踢开了小酌,头也不回了离开了。
丛林再次恢复了宁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寂静的可怕。好像就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所有的生灵都躲了起来,不肯留下一点痕迹。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出来吧!”小酌勉强的爬起来,逆着月色,回头看向了酒儿。
“谢谢小酌师兄。”酒儿鞠躬行礼。
“谢我?酒儿妹妹故意恶心我呢?”小酌自嘲的冷笑了几声,满声音都是苦楚。
“嗯,我替那些被掳走的孩子们感谢你。真心的。”
“那又能怎样呢?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小酌低下头,眼泪滴答落在树叶上,像清晨的露珠,晶莹和纯净。
“你明知我们已经怀疑你了,还特意引我们前来,说明你是相信我们的对么?”
“我信你,可是我不信他们。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才不会帮我们对付蒼结。”
过了许久,酒儿轻柔地说道:“他们自然不会帮你对付蒼结,可是他们一定会帮忙救出孩子们。这点我可以肯定。”
酒儿频频点头,回应小酌不敢确定的目光。
“像你说的,你们的仇恨与孩子们何干?我们去救孩子,至于你们和蒼结的恩怨,我们可能就没那么有办法了。”
打消一个人的疑虑,就是要告诉他,你和他是一类人。
见小酌还是不肯交心,酒儿只能用最后的办法,希望可以说服他
“小酌师兄,请看这里。”
酒儿向小酌走去,转身,将自己的衣领退下半分,露出纤细白净的脖颈。
脖子的底部有一朵浅粉色的莲花印记。那莲花印记在柔美的月光显得格外纯洁无瑕。
“你……”小酌瞪大了眼睛,胸口起伏成此起彼伏的山丘。惊愕到呼吸都有些急促。
“嗯,正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比你们幸运一些,因为我没有下界之前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遁入无尽道的,没有仇恨,没有欢喜,虽然同你们一样要遭受那些……”。
酒儿欲言又止,决定还是不要描述了吧。
“但是好在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所以再苦,日子也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小酌仰天长叹了口气,释怀的笑了笑说:“他们真的肯帮我救出孩子们?”
酒儿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斩钉截铁的点头。“嗯!”
“不是在帮你,是在帮苍生。”
酒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替两位大仙做决定,还说得振振有词。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虚,反而还很自豪。
“不是所有的仙灵都如蒼结那般,仙灵之所以顺应天道成为统治者,自是有他胸怀大义,舍己为苍生的气度。”
酒儿拍了拍小酌的肩膀,继续说:“所以仇恨只对人,不对族群,就像你们对付蒼结,我就觉得很正确,如果可以我也想帮忙。而我的那几个朋友,也确实不是坏仙。”
“多说无益,酒儿师妹,请随我前来。”小酌不再遮掩,决定相信酒儿他们一次。
“等下,我去喊上他们。”
“不用了,早就在这啦。”木舟探出脑袋,挥了挥手,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
酒儿四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怖语,“嗯?哥哥呢?”
“先别管他,他需要冷静一会,咱们先走,他一会自然跟得上来。”
木舟拉着酒儿跟在小酌的后面朝着密林深处走去。范墨亭和静公主也跟在后面。
酒儿回头张望的时候突然见到怖语跟在身后。悄然无声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上的。
“哥哥你回来啦。”酒儿面对怖语总是笑眯眯的。
“嗯。”怖语也点点头。随手摊开挡在酒儿面颊处的树枝,唯恐树枝刮到她的脸。
“哥哥,哥哥!”
酒儿的腹语平日里只有百幻蝶能听到,百幻蝶本趴在酒儿头上睡眼惺忪,听到酒儿喊哥哥一个激灵扑腾起来,绕着酒儿和怖语飞啊飞的。
“我在。”
酒儿稍稍缓了一口气。
“你刚刚为什么要冷静?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杀人的冲动!”怖语回答的一本正经,听不出来是不是玩笑话。
“杀人?杀谁?”酒儿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一只蚊子。”
……
百幻蝶噗嗤一声笑了,从此以后她便永远失去了参与群聊的机会了。
“呵呵,呵呵,好…吧…”
只要他肯说话就是好的,至于说了些什么,好像没那么重要。
“哥哥!”
“嗯我在!”
“你打得过蒼结仙君么?听说他是上天境四大战神,很厉害!”
“听谁说的,我去拔了他的舌头。”
“……这个……还真不记得听谁说的了。呵呵”
“我确实打不过他。因为我一打他,他就跪,所以真的打不过。”
……
“你和他有仇么?”
“没有仇,单纯的看不上。”
“不止我,很多人看到他都想揍他。”怖语补充道。
酒儿无语的笑说:“看来,这个人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也是厉害!”
“不过,我们尽量不把哥哥们牵扯进来,毕竟你们是同僚,这样不好。”
“嗯,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我就在身后。”
酒儿的心莫名其妙的颤了一下,回头怯怯的看了一眼怖语,明明那么冷峻的面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暖意横生。
“到了。”
众人停下了脚步向前看去。
“嗯?路呢?”
百幻蝶飞向布满藤蔓的崖壁,上下左右仔细查看。
“在这里。”
小酌拨开一旁密密麻麻的杂草,顺时针扭转了一下杂草下面的石柱,一瞬间崖壁轰然敞开,整个山体都为之一颤。
相比于山顶的山洞,这里更大,更隐蔽。
洞里有风 ,随着洞门敞开通道两旁的火把依次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