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容难以置信地瞪着谢明月,脑子还晕得厉害,有些回不过神。
冯姝却是率先反应过来,尖利地叫嚷道:“谢明月,你竟敢打我娘!”
冯渊同样满脸不悦地看着谢明月,脸色阴沉得厉害:“县主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即便你是县主,也没有随便打朝廷命妇的道理。”
谢明月不卑不亢地看着两人,脸上没有丝毫愧色,反倒理所当然地说道:“刚才那一巴掌,是老太君让我打的。
她刚刚苏醒,就听见周宜人叫嚷,又想到先前被周宜人气晕之事,便让我代她打周宜人两巴掌。
我这人向来心软,最是拒绝不了老太君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答应了。
刚才只打了一下,还剩下一个巴掌,我总不能食言而肥,所以还请周宜人站好,受了剩下这一巴掌。”
周月容刚回过神,就听见谢明月这番话,当即气得怒目而视:“你敢!”
她的眼神凶狠,语气嚣张,人却非常从心地一个箭步躲到了冯渊身后。
谢明月甚至看到了冯渊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和僵硬。
不禁故作惊讶道:“周宜人这是要将冯寺丞当成挡箭牌吗?更何况长者赐不可辞,老太君险些被你活活气死,如今只想打你两巴掌而已,你怎么还躲呢?”
伯夫人看到这里,不悦地开口:“县主如何证明,这是老太君的意思?”
她臭着一张脸,眼神也很不善。
谢明月竟然在荣安伯府当着她的面打周月容的脸,简直是不把她这个荣安伯府的女主人放在眼里!
“伯夫人不信,自己进去看看便是,又何必在这里干坐着问我?”
谢明月压根不跟她客气,“我从里面出来这么久,伯夫人从未问过老太君的情况,倒是心疼女儿的很。难怪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周宜人如此大逆不道,看来是因为伯夫人。”
赵老太君并非荣安伯生母,而是继母。
她嫁给先荣安伯后,只生下了周怡一个独女。周怡早亡,永昌侯带回梁氏和谢长荣这个冒牌货后,老太君被迫将梁氏收为义女。
可想而知她在伯府的处境有多糟糕。
先前大夫给老太君针灸,屋里只有周月瑶和婆子丫鬟守着,这些人却老神在在地坐在外间等候。
唯有周勉想到去忠勇伯府找她救命。
可想而知,在这偌大的荣安伯府里,怕是只有周勉和周月瑶兄妹真正在意老太君。
不枉老太君关照他们多年。
谢明月早就对周家这群人不满,如今这位荣安伯夫人倒还有脸指责她,那就别怪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太直了。
“你——”伯夫人气得用力一拍旁边的方几,刻薄的双眼犹如毒蛇一般死死盯着谢明月,“昌乐县主好生霸道!在我荣安伯府也敢如此放肆!你就不怕老身进宫,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告状吗?”
谢明月丝毫不惧地直视她的眼睛:“我不过实话实说,伯夫人若是恨我说出你不尊婆母的事实,现在就可以进宫告状。
你若是进不去,还可以花一万两银子求我帮忙,我可以带你进宫。
正好皇后娘娘为了方便我进宫为她调理,特地赐了我一块进宫的牌子。”
这话一出,荣安伯夫人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扭曲得不成样子。
荣安伯府早已败落,即便她贵为伯夫人,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也没有任何脸面,根本不可能随时进宫告状。
即便想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也只能等初一十五的时候,早早地去宫门口递牌子。
只有太后和皇后允了,她才能进去。
若是不允,她就只能乖乖回府,等下次再去。
所以她刚才说什么进宫告状,不过是想吓唬谢明月这个乡下丫头。
本以为谢明月在乡野长大,并不清楚这些规矩,哪里想到谢明月不光知道,还有皇后特赐的牌子,可以随时进宫!
更过分的是,这死丫头居然说给她一万两银子,就可以带她进宫!
这是什么?
这简直就是指着她的老脸羞辱!
伯夫人又羞又怒,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一张老脸都涨得没了人色,像是一块干瘪的猪肝。
偏偏一旁的荣安伯还在这时候瞪她!
“你胡说什么呢?县主刚刚才救了老太君,也是得了老太君的嘱托才会教训容娘,你便是再宠女儿,也不该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她!
容娘就是让你给宠坏了,才会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敢来打扰老太君养病,还将老太君气晕了过去!
要不是她已经嫁人,我早就动家法了!”
荣安伯义愤填膺地说到这里,又不满地看向躲在冯渊身后的周月容:“容娘,你还躲什么?你祖母要打你,你就过去好生受着!这是你该得的!”
周月容气得抓紧了冯渊的椅子扶手,因为太用力,精心修剪过的漂亮指甲都翻了过去,疼得她“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整张脸都诡异地扭曲起来。
自从生下来,她就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平日里无需干活,不管去哪里都有人伺候。
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周月容受伤疼得厉害,又觉得满心委屈,便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朝冯渊看了过去。
她把翻开的指甲递到冯渊面前:“冯郎,我手好疼。”
冯渊猛地看见她那张表情扭曲,还因为落泪花了妆容的脸,只觉得太辣眼睛,险些一把将她狠狠推开!
他连忙移开目光,看向周月容递过来的手,却只看见周月容精心染过的指甲上多了一道印子,并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可怕伤痕。
周月容长得平平无奇,一双手生得也普通,不过保养得非常好。
所以即便她现在上了年纪,这双手依旧柔弱无骨,皮肤柔滑。
冯渊看着它们,突然想到家中母亲和姐妹。
他出身贫寒,父亲和兄弟卖力种田,母亲和姐妹辛苦操持,仍旧供不起他念书的花销。
直到遇见恩师柳玉郎,对方怜惜他天资聪颖,家中贫寒,将他接回家中悉心教导,供他读书写字吃穿住行,家中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只是多年劳苦,早已将家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即便他高中探花,外放做官后,为家人买田置产,购买奴仆女婢伺候,多年下来,母亲的手上依旧残留着当年的痕迹。
不像周月容。
冯渊看着面前这双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手,突然觉得刺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