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声音小，可又能清楚让水清漓听到。
水清漓身体蓦地一僵。
在两性关系中，没有确定准确关系的男女关系容易产生患得患失的郁闷，尤其是看到对方与异性存在交际，大脑更是会放大这种落差，年轻人更喜欢戏称这种感觉，叫做吃醋。
王默心里的小鹿开始雀跃。
水清漓有这种感觉，就说明他也是在乎她的，王默能不高兴吗。
要不是顾忌着形象，她恨不得爬顶楼对着月亮吹一瓶。
王默抑制住内心的窃喜，转到水清漓面前，“你看到蓝沈跟我告白了？”
亦或者第一天对戏，他就看到了？
水清漓眼尾扫视她，霎时将女孩扣在了落地窗和自己之间，标准的壁咚让王默表情空白一瞬。他低头望着女孩，“你想试探我什么？”
她微微仰头，直视水清漓，“我想试探你对我的感觉。”
暧昧朦胧的一层纱，已经开始有了撕裂的迹象。
王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水清漓的情绪可以说得上浮于表面，吃醋就是一个意外的好现象，就说明他对她也是有意的。
如果水清漓不敢踏出那一步，那就让她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清澈的眸子倒映出女孩的身影，水清漓眼底幽深。
王默背靠在冰凉的玻璃上，面前是水清漓近在咫尺的怀抱，她不自觉攥紧了拳，“我曾经说过，待一切结束后，与你携手看尽碧海沧波，我想后悔了。”
“你想后悔？”水清漓赫然瞳孔一颤。
眼前的女孩是他一步步浇灌长大的小玫瑰，是看着她从青涩少女成熟至如今模样，水清漓内心深处那点隐秘也在随着玫瑰盛放而逐步肆虐。
这朵玫瑰已经美得不可方物、漂亮得一塌糊涂。
而现在，他的小玫瑰告诉他，她后悔了。
是有了喜欢的人，便不再需要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水清漓只觉得心跳都在窒息，他松开了对她的困束，后退了一步。
“是我冲动了。”
他不该在听到那声告白就不管不顾出现她面前的。
王默抬手将他侧过的脸扳正，“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等一切结束了。”
水清漓怀疑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和仙子相比，人类的寿命很短，或许我很任性，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怀着遗憾死去。”王默凝视着水清漓，“我们的缘分再次被命运相牵，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勇敢一次。”
每说一个字，那层朦胧撕裂得就越大，水清漓的心就颤得越厉害。
他甚至都不敢继续听她说下去。
“够了。”他握住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
水清漓知道王默接下来是什么意思，可他不能放任。
“人类的女孩，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可以不必踏出那一步，我只愿你能与平常人类一样平安快乐一生。”
王默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放在之前，她以为是独一无二的专属，可现在，她明白了这五个字的含义——
人类的、女孩。
这个称呼每一次的出口，都是在提醒彼此，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的人生没有你才不会快乐。”王默扯回自己的手，她不想忍了。
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她也要告诉水清漓，“我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是人类生理特征中的成熟期，按照人类一生循规蹈矩，接下来我是该相亲，与同龄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然后，我就会逐渐遗忘了你。”
“你甘心吗水清漓。”
“哗啦——”
暴雨毫无征兆降临。
暗夜中闪电刺眼而逝，室内的暖灯闪了闪，随后彻底熄灭。
整座海洋大楼陷入浓重的黑暗。
沉默弥漫在整个水默工作室，良久，王默才听到水清漓的声音——
“我只能是你生命中的水。”
王默眼神瞬息暗淡。
黑暗中，眼泪无声滑落脸颊，却又在落地前悄无声息堙灭，化作水的一份子。
“既然不甘心，那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的语气轻得如易碎的玻璃。
水清漓在黑暗中能清楚看到女孩脸上的泪痕，可他不能再去靠近她了。
当年的梦境国度他就明确告诉过自己，他是不该靠近她的，可一步步的犹豫，一步步的贪恋，最终酿成了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我是水下的千年仙子，而你是百年寿命的人类，若因贪欢一时便痛苦一生，倒不如，从未开始。”水清漓的话不失道理，可在王默耳中却也不失无情。
王默动了，她凭着感觉走向水清漓，直到触手可及他的距离，才停下。
“我不信。”
语气坚定。
水清漓有些怔住。
王默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
没感觉会一次次她在哪他就跟到哪？
没感觉会在她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
没感觉会在知道有人对她告白就那般冲动？
王默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有自己的判断，她宁愿相信水清漓有苦衷也不信他对她没感觉。
也不知道这话太难回答还是什么，水清漓竟然一句不发，沉默许久。
王默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收拾起刚才的失落情绪。
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光线驱散了一部分的黑暗，紧绷的气氛也被刻意缓和了几分。
王默看着纯粹的水之精灵，这抹蔚蓝站立这里，连带着简约的工作室都变得奢华起来。她开口，“我会找到去仙境的办法，我需要去仙境帮罗丽恢复仙力。”
怕某人会错意，还专门明说去仙境干什么。
其实王默是压着情绪的。
同样的年纪，其他人都在没羞没臊的谈恋爱，她可怜得连个肉渣都吃不上，王默有时候是真想崩坏人设直接绑了水清漓来个霸王硬上弓。
“不可以。”
“哈？”王默还在脑海酱酱酿酿，水清漓一句不可以直戳天灵盖，“你是不信我找不到去仙境的办法吗？”
水清漓自然是相信的，可此时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我知道你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可现在你不能去仙境。”
王默开始磨牙，“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王默：“……”
“好，很好。”她怒极反笑，“你不告诉我理由，还敷衍我，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水清漓微微蹙眉，他不能告诉她他的真实处境，否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仙境，可现在似乎也不太能拦住她。他只得道，“我没有瞒着你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水清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散了实体，消失在水默工作室。
他的声音残留，“不可以去仙境。”
话音落下，室内灯带亮起，光线恢复了温馨的暖黄。
罗丽悄悄开个门缝往外窥视，就瞧见她家主人一脸气炸了的表情。
她没有看到水王子的身影，就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罗丽飞了出来，落在王默身旁的桌子上，“主人？”
王默不敢相信，水清漓答不上来居然就这么跑了。她此时满眼不可思议，怒气冲冲，“他竟然逃避这个问题？”
这两个人产生意见冲突，罗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左右为难，“主人，可能水王子有难言之隐吧。”
“什么难言之隐给他都难跑了？”
生气的女人不可理喻，罗丽也是头次面对这么生气的主人，“那主人是要听水王子的话，不去仙境吗？”
王默回头看罗丽，“去！怎么不去？！”
“你的金花冠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修炼是其次，再者……”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什么难言之隐难跑了水之主宰水王子。”
“主人真好。”罗丽自动忽略某些阴阳怪气，卖力为自家主人举大旗。
开玩笑呢这是，不赶紧顺毛等会主人就要干酒创死世界了。
……
……
暴雨就像陷入爱河患得患失的愣头青，情绪转变迅速，此时繁星出没，夜空恢复了无云的空旷。
罗丽还是没拦得住王默喝酒。
起因是翻旧账的女人越翻火越大，没有夜生活的滋润更是让贫瘠的土地雪上加霜，王默干脆订了一箱酒送去粉海滩。
粉海滩是著名的情侣打卡圣地，夜晚海滩人声鼎沸，年轻的情侣热吻激扬，彩灯高悬，音乐震耳，是不输于任何酒吧的夜晚舞池。
罗丽只来得及问一句主人去哪，紧接着就看到自家主人把车开得飞起，空中晃晃悠悠飘来三个字——
“搞男人。”
罗丽这下是真坐不住了。
自家主人自从成年尝过酒过喉的美好，之后就养成了一有不高兴就碰两杯的习惯，今晚这事，罗丽估计一箱可能还不太够。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有一部分的人类安睡，也有一部分人类狂欢。
午夜对于年轻人，那是刚刚上头的微醺。
“笑死了，谁这么有才订了一箱二锅头哈哈哈……”撒纳听着好友的八卦，笑得直不起来腰。
高泰明正拎着一杯香槟跟陈思思搭话，被这笑声吵得不得不结束了话头。
陈思思的打扮些许叛逆，皮质短裙掐到大腿，与这群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显得还有些融洽。大致明白了什么，她不由得好奇，“原来你们不是包场啊？”
粉海滩能这么热闹，少不得这群闲出屁的二代们的功劳，撩妹的带着来约会，喝酒的来这里掺一脚，寻求刺激的也来溜一趟，次数一多，逐渐就变成了纨绔子弟的集结地。
陈思思今晚能出现在这里，盖因高泰明的相邀。
高泰明晃晃酒杯，“我们要是包场，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他指的是沙滩上两两三三的情侣们。
“说的也是。”陈思思收回视线，“要是只有你们，这粉海滩肯定很无聊。”
高泰明失笑。
“这撒二少又听到了什么八卦，笑得后槽牙都看得见了。”陈思思也是被背后撒纳的超大的笑声给笑无语了。
“去看看呗。”
说走就走。
这边的撒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一秒，视野中就出现了两个人。
高泰明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什么八卦让撒二少这么高兴？”
撒纳本来不想理他的，可看到陈思思也坐了下来，即便心里对高泰明翻白眼，但也不得不卖陈大小姐的面子。
他淡了几分笑容，“没什么，只不过有人送了箱酒而已。”
旁边的戴阿捅捅撒纳，笑着对两人道，“是刚才赵三发消息说场地多了一箱酒让她签收，单主等下过来。赵三想着应该是自己人，就给打开了，谁知道里面竟然都是二锅头。”
“能想象到赵学绒无语的表情。”陈思思听着也有点好笑。
粉海滩的酒水，向来都是千字起步，突然混进来个这么接地气的，自然让大小姐们大少爷们狠狠好奇了一把。
“谁啊这是？”高泰明心里将关系网一圈人点了个遍，也找不到个能对号入座的。
粉海滩贵人多，几乎已经成了共识，大多数人都不会轻易去触霉头，能这么随性子的，要么同阶位，要么不懂事。
现在不懂事的可不多，高泰明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其他人也都这么想的，戴阿提议，“这里视野好，左边是入口，右边是舞台，我们就在这等着看就是了。”
“光等着多无聊啊。”撒纳的出声引起其余三人的注意。
高泰明挑眉，“撒二少有何见解？”
“要不要打个赌？”
戴阿：“赌什么？”
撒纳翘起腿，慵懒靠在背椅上，“就赌谁先发现单主。”他补充，“从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来猜这群人中谁是单主。”
陈思思被提起了兴趣，“赌注是什么？”
“是啊，赌注不吸引人，这游戏可不好玩。”高泰明拿起自己的香槟，碰了碰撒纳的高脚杯，笑容深意。
撒纳侧了侧酒杯，他就知道高泰明不安好心，可他还是上钩了，“赌注就是玩具商的合同。”
第五世家作为最大的商业领头羊，想与他们签合约的如过江之鲫，撒家和高家也不例外。
这个赌约，说是四个人，其实心里都清楚，这是撒家与高家的交锋。
“成交。”高泰明对他举了举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陈思思与戴阿对视一眼，眼里各自藏着暗涌。
八大豪门之间，哪怕表面关系再好，也改变不了竞争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