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了半天，王默被磨得没脾气了。
主要是，顶着这身行头加上少年脸，王默不心软都不行。
她心知眼前不是水清漓，可遇到跟他有几分相似的人，总还是会忍不住多容忍一些。
但王默还是事先问童一，“可以吗？”
童一摇摇头，半点不介意，“你赶紧给他调教好，我受够NG了。”
再好的职业素养，也会被蓝沈给整破防。
临走前，童一还意味深长看了眼蓝沈，擦着他的耳边气音，“把你小子的心思藏好了。”
蓝沈豁然转头看童一，眼底有惊愕。
王默被这动静引起了注意，将头从剧本中拔起，“怎么了？”
童一微笑摆摆手，“没什么。”
“没事，你看你的剧本。”蓝沈笑得有些不自然。
“哦。”
既然说没事，那就没事，王默继续把剧本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很快，王默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是一段心痛的离别。
……
女王妄想全人类消失，却唯一遗漏了一点——
仙境是依赖人类而生的。
人类消失了，仙境自然也不复存在。
仙境的仙子，也一样与人类殉葬。
水精灵的身体开始变为虚无，水蓝色的颜色在一点点消散，天地间萦绕水蓝，可天地间也再无法容得下水蓝。
墨妄终于反应过来，无论她再怎么用力，也依旧无法再抓住他的事实。
“不……”
墨妄声音颤抖，拼命想去握住水精灵的手，却一次次从虚幻中穿过。
女孩的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滴落，水精灵有些不忍心，他想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可手，穿过了她的脸颊。
水精灵的表情蓦地哀伤。
“水……”极具颤抖的声音，墨妄不敢相信水精灵会就此消失。她一遍一遍问着，“你不会的对不对，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哭腔喑哑，眼尾红晕染湿颊边，她想去抱紧他，可她也无法再去拥抱他。
水会消失。
这个事实击中墨妄的神经，她猝然转头，死死盯着时间使者——
“救他！”
声音破碎，嘶哑粗粝。
“倒流时间，救他！”女孩双眼通红，“所有的代价、所有的惩罚都由我来付！”
“我只要他！”
时间使者避开了她的眼睛，虽然她是亘古不变的时间，可也无法做到逆天改命，“抱歉我……”
做不到。
墨妄僵在了原地，她在脑海拼命搜寻办法，可即将失去水的恐慌让她脑海一片空白。
“我不信……”
女孩望着已经开始消散的仙子，她目光望着水精灵，眼泪氤氲起雾也藏不住的悲痛，“我不信！”
水精灵用最后的力量环绕住墨妄，他明知触碰不到，也依旧执拗为女孩擦去眼泪。
“别哭……”
“我的心会痛。”
女孩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死亡来临时她没哭，任务失败时她没哭，世界要消亡时她也没哭……可当喜欢的人要在自己面前消失，墨妄无助极了。
……
蓝沈单膝跪地，想要碰碰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孩。
王默已经完全沉浸在戏里，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可眼泪也依旧从指缝中穿行，颗颗砸落在地。
“别哭。”蓝沈眼中有心疼，看她哭成这样，似乎也经历了那样的残酷的分别，他也会像剧本中的水精灵，因为她的情绪牵引心脏。
她哭，他的心都要被碾碎了。
王默听到了蓝沈的那声别哭，她调整了呼吸，将情绪从当年拉回现在。
那是一场沉痛的噩梦。
抽了几张童一递过来的纸巾，王默擦干净泪痕，借着童一的手站了起来，“记住刚才的情绪，现在可以开拍了。”
童一点头。
蓝沈还顿在原地，或者说僵在原地，他脑海被分裂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在震惊王默脱离情绪那么快，一部分在沉浸刚才的悲痛无法自拔，以至于蓝沈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部分女主的戏份是爆发点，可男主的细微反应才是真正的呼应。少了哪一个，这场悲情就会成为僵局。
蓝沈的表现，是重中之重。
就和之前的一样，王默打通了蓝沈的任督二脉，童一的爆发戏更是推向整个故事的高潮，直到结束许久，整个片场都还在沉默。
金导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蓝沈不错啊，童一更是厉害，感染力这么强，等上映了不得虐死一波。”
王默坐在观众席看着靠在树干休息的蓝沈，因为这个角度看不清脸，她恍惚在看水清漓为此难过。
水清漓也会难过吗？
她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花瓣，滴答，雨水落了下来。
雨滴很快形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空中闪电迅速，雷声隆隆。
可即使这般震怒，却不见雨势有半分的激烈。
“我该走了。”王默拿起了一把伞。
金导意外，“正下着雨呢，这么着急？”
“半个月了，我也该回去了。”她回头笑笑，撑开伞，走了出去。
可刚走出片场，人刚踏进停车场，被人拉住了手臂。
是蓝沈。
蓝沈是冒雨跑过来的，水蓝色的假发贴在脸上，他紧紧握住王默的小臂，胸膛大幅度起伏。
“有事？”
王默目光平静，视线落在握住自己手臂的大手上，蓝沈如碰到火星般收手。
他嗓子干涸，“你要走？”
王默奇怪了，“我不走我干嘛来停车场？”
蓝沈紧紧凝视着她，女孩身影单薄，发间的水蓝醒目异常，在之前，他根本不会相信会有人凉薄至此。
“你就没有话和我说吗？”蓝沈知道，这次走，是真的走，很久不会再回剧组的走。
“你想说什么？”
蓝沈有股气堵在自己的胸口，半个月时间，足够他明白他对她的心思。
他不想去深想这个感情是因为水精灵和墨妄对戏的诞生，还是单纯以为她不一样而侧目，他只知道，他不想和她分开。
至少不是现在。
蓝沈呼吸加重了几分，“你感觉不出来吗？”
片场不经意间的注视，他的视线追随她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她就一点都没感觉吗？
“你倒是提醒了我。”王默与他对峙，“之前考虑到这个关系的敏感，我只当不知道，既然我要走了，那就把话说明白吧。”
蓝沈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突然不想听，“你别说了。”
王默态度能这么坦然，就说明她……
“我有喜欢的人，我以后的伴侣也不会是你。”
就说明她对他没有一点点异性间的喜欢。
蓝沈快哭了。
“你拒绝的话怎么那么绝情。”蓝沈挤出难看的笑脸，努力不让自己的尊严落在地上，“我也不差的。”
自己好不容易动心一次，结果对方心有所属。
蓝沈是真想哭了。
王默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这里狗仔出没，你的喜欢就是让我被你的粉丝攻击吗？”
蓝沈现在也是知名人物，娃娃脸让他的粉丝都是战斗力极强的小女生，她们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哥哥身旁有别的女人出现的。
蓝沈这次想起这里是停车场，没有隐私保护，连忙错开了点距离。
王默毫不留念转身就走。
见人真的要走，蓝沈有些急，他蓦地想起金导一次嘴漏，声调拔高，“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都问过导演了，你根本没有对象的。”
王默背影一顿，接着走得快了几分。
“你就是心虚了。”背后的声音继续道，“我都看到你小短腿都快抡飞了。你就是拒绝我随便找的理由，深蓝，你信不信只要我锄头挖的好，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王默无语了，捂住耳朵干脆跑了起来。
蓝沈以为她谎言被戳破，对她没对象的事实开始深信不疑，他干脆手作喇叭状：“我喜欢你，我就一定会追到你的！”
停车场广阔，这一嗓子绕梁不休，回音阵阵。
少年的爱如天上的太阳，明亮炙热，不顾后果。
他恨不得对全世界宣布，王默就是他蓝沈中意的女孩。
目送着女孩的甲壳虫驶出出口，蓝沈还特别好心情对着车尾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王默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吓得她顾不得控速，油门直接干到最底。
甲壳虫嗖一下就没了影。
蓝沈发现了这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直到再看不到一点车尾气，蓝沈撩开有点遮眼睛的假发，这才大摇大摆走出停车场。
“哗——”
大雨赫然倾盆，没有一丝丝防备的蓝沈被淋了个落汤鸡。
“卧槽！”蓝少爷国粹输出，连忙七拐八扭逃窜到遮雨的地方。
望着下刀子般的雨势，他不由得奇怪，“刚才雨也没这么大啊，怎么回事？”
可雨不会说话，蓝沈也只好冒雨回片场了。
……
……
王默回到水默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雨下的倒也奇怪。”罗丽撤去了隐身魔法，从副驾驶飞了出来。
王默锁好车，打算直接走海洋大楼的电梯上去。她一边走一边回罗丽，“天色瞬息万变的，谁说得清呢。”
从剧组开始下，中途暴雨，等她快到家了，雨势反而又小了起来。
王默从透明电梯看去，“看来等会这雨就要停了。”
一人一娃娃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待走到水默工作室门口，王默被门口的人影惊到了。
水清漓是人类的打扮，正散漫靠在门边，似乎正等着某个人。
某个人意外了，“水清漓？”
是真的水清漓，不是蓝沈那个冒牌货。
“你怎么来了？”王默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示意进来。
水清漓不动声色将王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的情绪与往常的平和得一般无二，心里那点郁气就这么散了。
“我来找你。”水清漓道。
王默正在给他倒水，闻言有些讶异，“找我？”
可真稀奇，水清漓还是第一这么明确表示来找自己的。
她放下水壶，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摆出来一副倾听的模样。
罗丽也捧着王默洗给她的草莓，坐在对面的桌子上一边啃草莓一边看着两人。
两个人都是颜值顶端的存在，坐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养眼。
罗丽欣赏着自家主人的美色，目光忽而转到水清漓身上。说实在的，自家主人是越长越水灵，花香绽放自然引蜂，也不知道水王子怎么安耐得住的。
忽而，水清漓扫了一眼躲在窗帘背后吃瓜的罗丽，“这件事要麻烦罗丽公主回避下。”
刚啃了一口草莓的罗丽：“……”
王默也好奇看向了罗丽，罗丽还能怎么着，只好端着自己的小盘子去其他房间吃了。
飞走前，她还对王默露出个哭唧唧的表情。
王默好笑安抚她，“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房间门闭上，客厅就剩下水清漓和王默二人。
客厅为了采光，装修选择了落地窗，此时没拉窗帘，室内灯光又是暖调的昏黄，无形中多了几分温馨。
王默静静等着水清漓的下文，却看到这人起了身，走到了落地窗面前。
她也只好跟着站在了窗前。
王默以为水清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先挑起了话头，“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哎？”
水清漓突然间的伸手，让王默的话断开了。
水的精灵握住女孩的小臂，将人扯到自己身前，望着她的眼神含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王默有些愣神，“怎、怎么了？”
“你不要和那个人类在一起。”水清漓凝视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彰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啊？”王默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哪个人类。
水清漓克制地松开她，有些苍白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明劝告过自己，不能太过靠近她，可看到她与同类男性走在一起，他竟然会有种呼吸不上来的胸闷感。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人类与人类的般配狠狠砸进水清漓的心里，第一次……水清漓第一次那么冲动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背过了身体，不想让她看到他掀起波涛的眼神。
王默看着水清漓奇怪的表现，心里莫名有些异样。她不是小孩子了，情绪的变化每样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她能感受出这个情绪的名字。
“你是在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