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姜惊魂未定地回房,还好大夫人突然回来了,否则今天难免被恶毒折磨一场。
阿缗端上一杯茶,汝姜接过一口气喝完,愣了一会神,突然趴在榻上大哭起来。
这种情景,阿缗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知道汝姜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安慰对于她没有任何用处,眼泪哭完了,她就平静了。
"阿缗,你说,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夫人,不可这样说,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是什么?守着一个半死不活又内心扭曲的丈夫么?阿缗,自从我嫁入这有尹府,每天都在炼狱中生活,谁来告诉我,尽头是什么?"汝姜神情哀伤。
阿缗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一番,然后关上门,趴在倒在榻上的汝姜耳边说:"夫人还记得先王的幼弟,商易么?"
汝姜一愣:"那不是,高城的那个......?"
"对,先王在世时,商易常常来我们府上,与主君过从甚密,堪称忘年之交。夫人当年不是还与他见过好几次面?"
是了,当年她还是东史府里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有父母兄弟的爱护照拂,那时候,她对未来最大的憧憬,就是由阿父从大城的少年中选一位策马春风的年轻人,作为自己未来夫君的人选。
在府里时,确实和商易见过几次,有几回是在他去议事厅见阿父的路上,还有两次,是东史府的宴会,阿父宴客的时候。
那时,他是先王幼弟,又与汝姜年纪略有悬殊,汝姜含蓄,是不敢开口和他说话的,只是从阿父的口中听得对他的赞誉夸奖,说他神威奋武,秉文兼武。
阿父夸的再好,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族,汝姜从来不敢奢望。
可是,少女时代的她,还没有心仪的对象,好好享受怀春的梦境,她的阿父就因坚决反对太后改制殉葬祭祀制度,遭到太后和商公的弹压,革了东史一职不说,全府上下差点就沦为奴隶发配去西南。
有尹的大夫人早就看中了她,几次上门向东史公求亲,但是大城里谁不知道有尹府的大公子是个吊着一口气的病秧子,阿父几次也就婉拒了。
父亲失势,女儿就没有了强有力的靠山,乘此机会,大夫人又重新上门提起亲事。
"老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你家汝姜嫁入有尹府,就是长媳,您是知道的,我只有齐儿一个儿子,以后府中自然是以汝姜为大。"大夫人见老东史面色忧疑不定,继续说:"女儿迟早要嫁人,除了我家齐儿,您现在还能找到我们家这种门第的亲家么?老大人啊,为了家族繁荣,你现在更多的是要为儿子们想想啊!"
老东史最终同意了,总想着,有尹府这样的门第,除了泽齐的身体不好之外,汝姜入了府应该不会受很多委屈。
就这样,在大夫人提亲的一个月后,有尹府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她嫁给了泽齐。
新婚日的傍晚,大城的贵族公子们都往洞房里挤,想看看这位昔日东史府的小姐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在家奴的搀扶下,泽齐掀开了汝姜的面纱,在看到新妇面容那一刻,泽齐愣住了,一屋子的贵族公子们也呆住了,霎时间鸦雀无声。
"啧啧,真的是美啊。"有人小声议论。
"泽齐这个病小子福气不浅,这样的美人居然让他捡到了......"
"有福气,还要有身体享受才行呐......"
尽管声音很小,这样恶毒的议论深深刺痛了泽齐。
当众人散去,房内只剩泽齐和汝姜两个人,汝姜红着脸,偷偷地向她的丈夫看去,没想到泽齐正直直地盯着她,眼神暗沉,盯得汝姜心里发毛。
她吓得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你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泽齐突然发问。
"什么?"汝姜心里突突跳,不知道泽齐问的是什么。
"在你眼里,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废物,是个活死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阴鸷,很可怕。
"没有,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汝姜结结巴巴的急忙解释。
一个凶狠的耳光啪地一下扇在汝姜娇嫩的面颊上,白皙的脸上立刻出现红肿的手指印。
"我管你有没有,你不要觉得自己是我有尹府的少夫人了,在我这,你就是个女奴,你阿父把你卖给我们家了,好给你那些兄弟们博前程,所以,你这个贱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摆什么贵女的架子!"说完这些,泽齐开始剧烈的咳嗽,呼吸粗重。
汝姜捂着脸,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喘息了好一阵,泽齐才回过气来,他瞪着地上的汝姜:"你是个死人么?看不到我难受的不行,躺在地上干什么!伺候主君不会么?还是你在昔日的东史府只会当个娇小姐?"
汝姜不敢动,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石!大石!"泽齐的声音刚落,门开了,一个长相古怪丑陋的侏儒迈着短腿走了进来。
"大公子,有什么吩咐?"大石看着地上的汝姜,带着疑问的眼神问泽齐。
"来,以后这个贱人就交给你调教了!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好一个女奴!"
虽然带着疑惑,大石还是答道:"是,大公子!大公子现在要安歇么 ?"
泽齐歪在榻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少夫人,请起来。"大石扶起汝姜:"请少夫人跟我来,大公子歇息前要准备这些......"
新婚当晚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汝姜原以为,那日泽齐只是受了刺激,想发发脾气来发泄一下,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地狱般的生活还在后面。
"阿缗,你说,我该怎么办?"
"夫人,就算是看在老大人的情分上,这时候你开口,那个人肯定也会帮你的。"
"我怎么让他帮我?"汝姜苦笑道:"他在高城自立为王,而我,只是大城一个被囚禁的可怜女人,我都不知道怎么逃出这有尹府!阿缗,他可能都不记得东史家里还有这么个女儿吧?"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要不,我们试着送信去高城,如果他还惦记和老大人的情分,想办法救我们,那是最好;如果信送出去石沉大海,我们再另想办法!"
"可是,这信找谁送呢?就算送去了高城,怎么能保证就能到他手里?"
"我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