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雪花铺天盖地,漫天飞扬,说是鹅毛大的一片片也一点不夸张,城中道路上的行人缩着身子,边走边瑟瑟发抖,雪花落在地上,跌到泥里,也和成了污泥。
走过西水街,往东拐直走就能看到一堵又高又厚的黄色夯土围墙,高有四米,宽足足有一米四,这么厚实高大的围墙,只有王室宫室城墙能与之相当。还未走近这堵墙,就能听到里面叮叮当当敲击金属和石块的声音,夹杂着工匠卖力敲击的嘿呦声,还有拉起风箱呼呼啦啦的声音等,与室外寒风凛冽,风雪冻人不同,这里面的工匠热的光着膀子还汗流浃背。
这是大城最大的铸铜作坊,是幽戽氏诸多铸铜作坊中最大的一座,王室使用的青铜器大多都是出自这家工坊。
自去年夏初,王宫传来商公秘令,说明春元旦过后,商公就要还政给大王,大王就要亲政,到时要举办盛大的典礼,作为大王的亲政礼,到时须得献上最完美的青铜大鼎作为亲政大典的重要礼器之一,如今已到冬日,期限将至,其他的礼器大多已经完工,现下作坊正赶着最重要的青铜大鼎的工制作。
主持此次制鼎工程的,是幽戽氏的家主鲁擎。
此时,他正皱着眉头,在制范室盯着大鼎的陶范倒模,铸造青铜器皿,制作陶范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决定了制作出来的器皿的造型、花纹以及细致程度,一个器皿,根据它的大小、造型还有花纹简繁程度,需要的陶范篇数多少不一,简单的,小型的,通常也就十来片足够,但是体形越大,陶范的片数需要的就越多,如果器皿表面还有花纹的话,陶范的表面还要雕刻阳文花纹,格外费工费时。
通常这样规模的大鼎,往往花上一年多的的功夫就能完成,但是鲁挚这次决定这个大鼎要格外华丽庄重,加上这次典礼礼器众多,整个工坊的工期不是一般的紧张,鲁擎只得带着作坊的工匠每日每夜地干,先描绘纹饰草图,中间又几次反复修改,最后将草图呈给商公,又经历几次更改后,才定下花样,然后又计算大鼎所需陶范陶片大小,所需数量,分批制作大鼎各部分陶范,陶范的制作也是一波三折,做了不满意,又重来,或者花纹不够细致,或者个别花纹对不上。
如此,已经忙了五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鲁擎一直跟工匠们住在作坊里,昼夜风箱也不停,这次需要的铜料太多了,在制范室忙着制作各种类型陶范的同时,冶炼室的炉火从来没有熄灭过,矿石每日不停地送来,冶金工人也在不停地提炼铜矿,先把铜提炼出来,然后还要实验锡和铅的配比,要想花纹造型达到最佳,这三种金属的配比一定要达到最佳。
铜矿珍贵,不是随便能浪费的起的,但是这一次,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了。
鲁擎检视过冶金室的进度,走出门去,深深吸了一口室外冷冽的凉气,觉得格外舒坦,心里的压着的担子好像也轻了少许。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对于这种复杂的工程,虽然忙碌却不忙乱。
打从十岁开始,他就跟着阿父在铸铜作坊的各个流程做事,幽戽氏是个大族,家族富足,但是对于自家子弟的教育从不含糊,铸铜这个行业,须得亲力亲为,将来才能掌控一个作坊的所有工作。自跟着阿父走进工坊,鲁擎每日卯时就开始做事,直到快亥初才能回家,到现在十五个年头了,他也终于独当一面,成了这个家族最有能力的坊主。
鲁擎抬头看着漫天飞雪,自小自己心里就埋着一个愿望,现下最大的机会就有可能要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