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倾,窗外清浅的月光洒在纷乱的树影上,夹杂着昏暗的火光,被勾勒得尽是一副绵长的模样,洁白的光辉映照在地面的水涡,水涡里也有一颗月亮。
雨声滴滴答答,好似敲在人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就着呼呼的风声让人难以安睡。
借着窗外洒下的几缕光,只见予蜷缩在床榻上,半阖着眉眼,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梦境中,忽而一片赤色火焰似利刃划开天际,苍穹正一点一点坍塌,掉落的碎片砸向她的身上。
她试着抬起沉重似灌了铅的手却一动也不能动,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漫天的碎片离自己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身穿红色华衣裹身,外披着橙色纱衣的女子站在掉落的碎片上,掏出赤色乾元弓,弓弦如满月,箭搭如流星,漫天利箭似燃烧的凤凰将碎片一一击碎。
予刚想同她道谢,却发现那女子和自己拥有同一张脸,伸出手触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自己的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一道邪肆的声音环绕着响起“无量,你该不会蠢到以为自己能战胜我吧?”
予眼前的女子叫无量,眉心缀着白色莲花神印,莲花下还有一对象征着凤凰的火红翅膀。
“你既危害世间,我必将你诛杀。”无量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杀气。
“无量这么说,该不会忘记我是那个人的恶念了吧?”带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倏忽间来到了“无量”的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和她对视着。
她那双眼睛永远都是那么干净,清澈如一尘不染的泉,睥睨着世间的一切,洞察他的肮脏与污秽。
可偏偏他就是喜欢她那双放得下苍生,却容不下他的眼睛。
无量怎么会忘记她身中毒瘴时,是那人为她引去并将其纳入自己的身体里,在紧要关头却被毒瘴反噬,将那人的神识、肉身一分为二,一为善,二为恶。
戴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就是那人恶念所生,要么将那人杀死,要么将恶念塞回那人的身体,否则恶念无法被消灭,还会随着吸收人们的欲望更加强大。
无量伸出指尖触碰掉落的碎片,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她手里捏着一柄泛着红色烈焰的长剑,她朝着那男子直直刺去。
那男子突然摘下斗篷,露出真容。
他和少典文征竟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不同于少典眉眼间的清润温朗,他眉宇间有一股邪肆的气息,那双黑色眼瞳摄人心魄。
“无量,你当真要这样做吗?”那男子发出少典文征的声音,直挺挺地向前,让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染上了悲伤,不可置信地看着无量又继续说道“只要是你做的选择,我都会支持。”
无量闻言,眸间敛过一缕复杂的神色,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那男子勾唇一笑,朝无量打了一掌,无量连连后退口吐鲜血。
“叮咚——”天上一颗巨大的水珠滴落,脚底下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发出的响亮而清脆的声音。
波光粼粼间,无量退到予面前,和她融为一体。
湖面掀起一阵滔天骇浪,一只酸与破浪而出,样子像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三条腿,模样十分恐怖。
酸与扇动翅膀,尖锐的利爪一挥,予跌倒在了湖面上,酸与对予张开血盆大口,剧齿划破她颈部的皮肤,她惊恐地看着酸与腥红的喉咙。
“啊——”伴随一声刺耳的尖叫,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
屋外的相柳闻声大步走进屋子,俯身低声询问予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手撑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天光大亮,天际铺满一道道紫红色的霞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蹙着的眉头也逐渐松开。
“做噩梦了。”予声音里还有些颤抖,双眼通红如受惊的小鹿仰望着相柳。
“别怕,我一直都在。”相柳看着眼眶红红的,内心不禁生出怜爱之感。
“梦见被蛇吃掉了,它有好多眼睛好多翅膀很可怕的。”予揪着相柳的衣袖晃啊晃的,又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姿势。
“你……”相柳被她逗笑了,凝滞的气氛也得到了缓解。
予洗漱一番,相柳站在屋外静静地候着。
予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凉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她又想起梦中那个黑斗篷的男子和少典文征之间的关联,内心的疑团不断堆积。
“或许直接问他会更好。”予喃喃自语,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之感。
相柳和予去往前厅,和众人一起吃早饭,吃完他们三人就启程回帝丘。
“感谢三位的鼎力相助,让云渊获得重生,我敬你们一杯。”云渊县主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还需赶路,还是以茶代酒吧!”少典文征端起酒杯,温朗道。
相柳和予也拿起茶杯,以茶代酒,喝了起来。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一些美好的片刻足以慰藉来路时的风尘仆仆。
予一行人驾着马车驶离云渊城,向着帝丘进发。
洪水退散,经烈日照射后,泥土被晒得皲裂,只有山脚下一些野花发出淡淡清香。
与少典文征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着路途会分外坎坷,一路上的谜团正等待着他们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