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路程,燕桓没再多说话。
萧瑾岚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低沉,偏头问了句:“燕桓哥哥,你怎么了?”
燕桓摇了摇头,沉默地将她送到太师府门口。
临别之际,燕桓再三犹豫,启唇道:“往后行事,若拿不定主意,可同我商量一二。”
既无法阻止穆子宣对她散发魅力,那及时知晓她的想法也是好的。
萧瑾岚不知他想歪了,闻言眸光一亮,道:“燕桓哥哥的意思是,什么事都可以求助你么?”
燕桓迎着她期待雀跃的目光,心头那点酸疼散得七七八八,喉结滚动,吐出一个单字:“嗯。”
萧瑾岚弯起眉眼:“记住了,我不会见外的。”
不见外才好,最好是将他当成一家人,莫让旁的阿猫阿狗入眼。
燕桓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是道:“走一路了,进去歇着吧。”
萧瑾岚乖巧点头,冲他挥挥手,折身进入府中,没走几步又跑回来,问他:“明日还是老时辰吗?”
为陈运治病一事,不论明着还是暗着,皆是燕桓按时按点地接送,她其实不用特意问,他也不会失约。
但约莫是近来频繁遇到邵阳公主,知晓她对穆子宣的感情,萧瑾岚的内心也有些微躁动——她总想和燕桓多待一会儿。
可惜燕桓没领会到这一层,虽也出于本心想与她待在一处,但到底心疼她走了这么些路累着了,想让她快些休息。
燕桓简略地回答完,催促她进府。
萧瑾岚努努嘴,这回才是真进去了。
燕桓站在原地,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抬脚离开。
拢香回头看了好几眼,揶揄道:“小姐和世子这般难分难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话本子里的爱侣走出来了呢。”
萧瑾岚白她一眼:“哪里难分难舍了?”
拢香轻笑:“本来就是嘛,小姐都进来了还跑回去,燕世子呢?小姐走出老远,他还跟望妻石似的杵在那里,不是难分难舍是什么?”
萧瑾岚听着“望妻石”三个字,想起自己前世对燕桓的恶劣,心口微微一刺,唇线下意识绷紧了。
拢香没发现,还在打趣。
萧瑾岚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就你长嘴了?喋喋不休的。”
拢香吐吐舌头,不说难分难舍了,换了个话题,还是跟燕桓有关。
萧瑾岚无声轻叹,随她去了。
主仆二人回到听雨院,没多久,今日出门办事的红袖回来,向她汇报了一条消息:“小姐,刘将军回朝了。”
萧瑾岚靠在软塌上,阖着双眼问:“哪个刘将军?”
红袖道:“陈公子的外祖,刘孟先将军。”
萧瑾岚“哦”了一声。
这个刘孟先她有所耳闻。
南越国将军不少,刘孟先的势力与威望是排在前头的,他常年在外征战,身上军功多,刘家因此得势,在朝中很是说得上话。
萧瑾岚没和他接触过,不知其人如何,但刘孟先和老太师之间发生过一些事,她也算是从其中看得出一点刘孟先的品性。
朝中文武不合是常态,文臣看不上武将的粗鲁野蛮,武将厌恶文臣的拿腔拿调。
早几年,刘孟先和老太师因为一件事意见相左,二人在朝堂上争得不可开交,刘孟先脾气火爆,差点动了手。
朝中文武大臣相继劝说,那场朝会才和平结束。
事后,刘孟先得知自己当时争论的东西过于片面,不如老太师思虑周全,第二日上朝途中,专门候在宫门前等老太师。
老太师以为他不服气,想要好好说道,却不想,刘孟先大大方方地表示是他狭隘,并为前一日的冒犯给老太师赔不是。
由此可见,此人的心胸气量非同一般,能屈能伸。
萧瑾岚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分析,红袖深以为然:“要不说人家能当将军呢。”
萧瑾岚“嗯”了声,捏捏眉心:“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红袖道:“灼华楼遇到刘家的下人,听他们说的。”
萧瑾岚了然,打算换个姿势好好睡会儿,睁眼却见红袖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萧瑾岚问:“还有事?”
红袖道:“奴婢担心小姐。”
萧瑾岚略坐起来了些:“担心我?”
红袖颔首,道:“奴婢听闻刘将军很是疼爱陈公子,小姐如今为陈公子治病,市井流言纷纷,以刘将军的脾性,奴婢怕出什么事。”
萧瑾岚眉心蹙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事实如何,刘将军会自个儿看,无须过于担忧。”
刘孟先不是人云亦云的蠢货,陈运一个大活人在那里,他自会去瞧。
萧瑾岚没太在意,言毕又靠了回去,却不成想,刘孟先的确长了眼睛,但架不住事情凑巧。
这日,萧瑾岚如常为陈运诊治,但吃了药之后,陈运呕吐不止,脸色苍白。
陈夫人吓得半死,抓着萧瑾岚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萧瑾岚没答,重新坐下来为陈运把脉,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陈夫人的心随着她的表情起落,紧张地问:“三小姐,如何了?”
萧瑾岚收回手,取出针包,道:“无碍,陈夫人放心。”
说着示意丫鬟脱了陈运的上衣,捏起银针在他前胸扎了几针。
陈运先是痛苦地呻吟,没多久,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嘴唇开始发紫。
萧瑾岚取出胸口正中的银针,复又捏了一根扎在头顶。
陈运额上青筋倏地突起,下一瞬猛地侧身,趴在床边吐出一口黑漆漆的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夫人面无人色,张了张嘴不知该问什么。
萧瑾岚冷静地取下银针,正要开口,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屋里,伴随着粗犷的男声:“运儿,运儿在哪里?”
“来的路上就听说生病了,身子如何了?运儿……”
话音戛然而止,来人一眼看到地上的黑血和面色惨白的陈夫人,一颗心登时下沉。
联想到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来人怒发冲冠,不由分说拔出腰间佩剑,横在了拿着银针的萧瑾岚颈间,厉声质问:“你对我外孙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