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暴喝,丫鬟抖了抖身子,不敢再胡言乱语,半吐半露地说出谋划之事。
如穆子安所料,她是奉萧瑾柠的命令,预备给萧瑾岚一些教训。
穆子安琢磨着“教训”二字,以为萧瑾柠只是小惩,想了想,摆手道:“你去吧,本殿没见过你。”
丫鬟心领神会,千恩万谢地走了。
待她的身影不见,小厮才问:“殿下找萧三小姐有事,二小姐却……此事不管么?”
穆子安道:“不管。”
他有他的思量。
一来,他即刻就要和萧瑾岚会面,有他在,萧瑾柠不会有胆子轻举妄动,待见完住持,萧瑾岚于他便暂时没了用处,萧瑾柠如何施为,影响不到他。
二来,萧瑾岚的确该吃些苦头了。
女儿节时,众目睽睽之下,萧瑾岚拂了他的面子,这口气,他直至现在都没顺。
再则,老夫人寿宴那日,萧瑾岚拿出了俞彬羽的《仙鹤贺寿图》,大出风头,总让他有种他越来越不好拿捏的错觉。
只有让她栽了跟头,她才会想到来依靠他,方便他对她的掌控。
怀着这样的心思,穆子安面无异色地来到相约之处。
萧瑾岚已在佛像下,见他过来,不卑不亢地行礼。
穆子安伸手欲扶,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眸中划过一丝愠怒,面上笑得和煦:“怎地来得这样早?”
萧瑾岚言简意赅地答:“随祖母一道过来的。”
老夫人起了个大早,来听住持讲经,她随行而至,却没进去。
穆子安看了看日头,说:“时辰尚早,我们且去凉亭坐坐。”
萧瑾岚摇头:“方才有个小师傅出来,说住持身子略有不适,会提前结束讲经,稍等一等便可。”
提前结束?
穆子安拧了下眉头,问:“提前到何时?”
萧瑾岚不得而知。
两人在佛像下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大殿里的人鱼贯而出,老夫人在赵氏等人的陪同下离去,萧瑾岚道:“我们进去吧。”
穆子安与他一道进入大殿。
住持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眸微阖,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听见脚步声,他睁眼看向两人,目光定在萧瑾岚脸上:“一别经年,三小姐别来无恙。三小姐面善,与令堂皆是慈悲之相。”
萧瑾岚行了个佛家的礼,温声道:“方丈有心了,竟还记得家母模样。”
住持嘴角微勾:“令堂济弱扶倾,善及四方,记得她的,又岂会只有贫僧一人。”
萧瑾岚的母亲在世时,时常于邱玉山下布粥行善,因此和住持颇有渊源。
萧瑾岚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带着他在玉音寺小住过,住持与她也算是熟识。
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住持道:“三小姐专程来见贫僧,可是心有困扰?”
萧瑾岚言说不是,将穆子安介绍与他:“实不相瞒,找方丈的,是我身边的六皇子殿下。”
住持这才看向穆子安,不疾不徐地行礼,又问他为何来此。
穆子安刚要回答,目光不经意一瞥,见屏风后人影晃动,霎时动起了心思。
他听闻,住持每日讲经后,都要与皇帝对弈品茗,那这屏风后的,想来就是皇帝了。
穆子安当即换上一副忧愁的神情:“不瞒方丈,我此行,是为求贵寺珍藏佛经。”
住持有些意外:“佛经?”
穆子安点头,声情并茂地说:“父皇失眠已久,太医院束手无策,骤闻消息,我日夜担忧,寝食难安,唯恐父皇睡眠欠佳,精神不济。”
“可叹我不擅医术,无法为父皇排忧解难,偶然听闻贵寺珍藏的佛经于此症有效,我便提前七日吃斋焚香,诚心求取。”
“望方丈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将佛经赠予。”
玉音寺中确有穆子安所说的佛经,但那些都是传言,未必可行。
住持有些迟疑。
穆子安见状,趁势道:“方丈大师可是有什么难处?大师但说无妨,只要能让父皇不再受苦,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得!”
住持连声念“阿弥陀佛”,见穆子安神色恳切,他垂眼道:“也罢,佛经赠有缘人,殿下孝诚动天,贫僧便成人之美。”
穆子安感激涕零,暗中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悄然退出,跑回偏殿,通知提前安排的人纵火。
偏殿中,皇帝在等李福满取回舍利,而后秘密回宫。
倏地,一阵烟尘味扑鼻而来,不过几瞬功夫,偏殿火光冲天。
皇帝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心道:尚未到午时,怎么就纵火了?
想法才落,暗卫现身,单膝跪地道:“陛下,偏殿失火,还请陛下即刻随属下离开!”
皇帝虽好奇穆子安在搞什么鬼,但也惜命,闻言依了暗卫所言。
时辰提前,风势未起,偏殿又大,直至皇帝一行人消失,火势仍未波及到藏书阁。
穆子安朝外看了多次,有心拖延时间,问起住持那佛经的来龙去脉。
住持耐心极佳,一一为他解答,萧瑾岚看他们聊得投机,又见萧瑾柠的丫鬟状似无意地在外头晃了两次,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先退出来。
她佯装没看见那丫鬟,信步往太师府等人所在的偏殿走,不到十步,那丫鬟便从凉亭绕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三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萧瑾岚不动声色地问:“找我作甚?”
丫鬟焦急地道:“老夫人突发急症,夫人小姐们全吓坏了,所有人中,只有三小姐懂医术,大家都在找你!”
萧瑾岚配合地露出惊诧:“祖母怎么了?她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丫鬟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身领着她疾行。
方向是偏殿的方向,但在岔路口时,丫鬟走的是去柴房的那条路。
萧瑾岚暗道“果然有鬼”,唇角掠过冷笑,忽地捂住肚子,拧眉道:“哎哟,不行了。”
丫鬟脚步一顿:“三小姐,怎么了?”
萧瑾岚道:“许是早饭吃多了,我忽然肚子疼。”
丫鬟指令在身,心急如焚:“可要紧?”
萧瑾岚道:“应无大碍,如个厕便好,哪里有茅房?”
丫鬟四下张望,抬手指向一个地方,正要说话,忽感脖颈一痛,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