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瑞的三爷爷李进,是前任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这是武监的大头领之一。
李家有这样的族人,想安插点自家的死士,简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朱慈焕死前就有了——
“九莲菩萨(李太妃)显圣,说朱由检苛待勋贵,还言及李太妃死前秘史”
——这些装神弄鬼的事。
不久后,崇祯查明了原因,于是借故诛杀了李国瑞。
《明史》将李国瑞的死亡,故意写成朱慈焕死前自尽。
如此混淆时间——足以证明了在这件事内,文官集团扮演了不好的角色。
这一点,不管是《国榷》也好,还是《烬宫遗录》也罢,都是有隐晦记载的。
乾隆说的更直白,在《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卷一百一十五,更是这样说:
“论者或称宦妾诡计,所全实多,殊不知庄烈(崇祯)之闻言恐悸,正所谓妖由人兴,亦亡征之先见者。”)
……
崇祯不会帝王术。
朱由检这个研究历史的出身,确实在字里行间见多了!
后世有一本曾经在九十年代广泛流传的理论,甚至,几乎人手一本——叫做“厚黑学”。
这就是帝王术。
说白了,啥时候练就了笑里藏刀,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杀人全家,还要让对方感恩戴德的无耻手段,就学会了这玩意。
所谓的帝王术,既要脸皮厚,又要手够黑!
……
俯瞰汉都整座内城的山顶皇宫。
朱由检站在三大殿最高的承天殿顶层。
皇太子朱慈烺小心翼翼的站在屋脊边,颤巍巍的双腿,甚至还要死死的抓紧了兽首,眼睛都不敢全部睁开。
曹化淳恭恭敬敬的站在屋顶的下坡,脚下踩着丁八,随时准备出手抓住皇帝。
没办法。
太高了!
承天殿的屋顶,距离地面可是足足九丈九尺九寸九呢!
虽然这个高度,是屋脊兽首距离地面的高度。
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话……
也不差那区区一两尺的事儿了。
一旦掉下去,那就是区区一两寸的事儿……
甚至,怕是还要拿着铲子,才能收起来……
而王承恩,则从另一边的屋顶上,探着脑袋,满脸担忧的看着这爷俩。
“睁开你的眼睛!
看仔细了。”
朱由检一屁股坐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甚至,还翘着二郎腿。
太子看着满脸痞子相的父皇,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父皇让儿臣看什么呢?
外面都是游行的学子,喧杂声,儿臣还是能够听到的。
朝野都在请命让父皇清缴东虏,给衍圣公报仇呢?”
“呵呵!”
朱由检伸手问老王要了烟,自顾自的点上。
然后随手一弹,冒着青烟的火柴杆,打着旋,落在了大殿前的汉白石上。
到处都是石材修建的新皇宫,再也不怕像嘉靖那样,被火追着烧了……
更何况区区一两根火柴?
朱慈烺眼珠转了转:
“莫非父皇还有别的计划?”
“痴儿!”
朱由检嗤笑一声,转而收了痞相,认真的教导道:
“吾儿当记住了,皇权之下,皆蝼蚁。
众生为棋,这江山才能永固。”
朱慈烺认真的听着。
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
对于这个父亲,他是越来越敬佩了。
父皇在教他做皇帝的手段,朱慈烺还是清楚的。
“我问你。”
朱由检见朱慈烺实在是恐高,伸手拉他坐了下来。
“吾儿已近弱冠,国家大事,朕也不曾瞒你。
姑且问你,前番时候,群臣屡屡以祖宗家法,奉还圣旨,原因为何?”
来了!
朱慈烺不是傻子。
他自然知道,那什么为家为国,就是说给傻子听的。
太子认真的想了想,试探着道:
“敢问父皇,可是因为群臣各有派系,封还父皇旨意,是为了自家利益之举?”
“这只是其一。”
朱由检摇了摇头:
“懿安皇后以老三的名义,组建的厂子,你可了解?”
朱慈烺本想回答不知道。
然而,看到周围都是父皇的亲信,至于宫女太监,更是被驱逐到了广场外。
他明白,这是父亲对他的考量。
考量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他急忙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知道”,认真想了想后,回道:
“大母以三弟的名义,组建的那些厂子,儿臣还是知道一些的。”
朱由检点点头:
“懿安皇后以利益分配地方式,拉拢了一群人,赚取江南豪门的银子,削弱咱们对手的实力。
这朝政,也是一样。”
“非我派系多吃一点,自家就要少一点的配额。
这就是派系之争的驱动力。”
朱慈烺使劲点头。
“但是,吾儿当知道,这天下名义上划分利益的,是朕,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不管朝臣如何中饱私囊,皇帝才是最大的阻碍。
他们若想通吃,在派系之争无利可争的时候,就会对准了皇帝。”
朱慈烺瞪大了眼睛,他明白了。
震惊的太子,难以置信道:
“父皇的意思——甲申之难的背后,是群臣欲要推翻父皇……”
朱慈烺一句话没说完,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吧。
朱由检弹飞了烟头,冷笑道:
“这就是王朝更替的真相。”
历来王朝更迭,百姓活不下去,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当豪门尽取了天下利益,吃不上饭的百姓,就必然沦为流民。
而当流民活不下去,就会开始杀官造反……
到了最后,皇朝就堙灭在历史中。”
朱慈烺瞪大了眼睛。
他明白了。
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
所以,孔门的事情,是……”
朱由检冷笑一声:
“你可知孔门有多少土地?有多少店铺?有多少商队?”
不待朱慈烺回答,朱由检自问自答道:
“大半个山东,都成了孔府的田产,甚至,孔门庄园遍及全国!
齐鲁大地境内,只要是赚钱的买卖,背后必然有孔门的股子!
孔府贩运商旅,甚至远行云南!”
朱慈烺明白了。
这才是一个孔府。
就占据了一个省的脂膏。
怪不得天下流民造反,父亲怎么也镇压不下去。
逃出了京师之后,不过打了两三场大仗,流民造反,就平息了。
原来,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唐王开始镇压豪门,均分土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