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因为这座山峰是石头山,树木生长不易。
因此,在修建的时候,朱由检特意做了交代:
尽量不要毁坏原有树木。
……
朱慈烺看着挨着宫墙,几株树形奇奇怪怪的元枣树,轻笑出声。
(元枣树:野柿子树。这玩意后世多拿来当盆栽了,甚至一度炒的很贵。)
那树上,挂满了金红色、冬枣大小的野柿子。
像极了一个个小灯笼。
因为已经下雪,树叶早落完了,只剩下满树的小灯笼。
看起来好看极了。
看着那几株果树,朱慈烺只觉得烦闷尽去。
这东西,里面全是核,一点都不好吃。
偏生,那红彤彤、金灿灿的模样,还勾人心魂。
没人时,朱慈烺偷偷尝过……
这玩意——
皮都快包不住核了!
昨日,顽皮的三弟朱慈炯,上树摘柿子,一脚踩空,蹭着宫墙,秃噜下来……
擦破了皮。
结果,被懿安皇后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一想到三弟那苦巴巴皱着一张小脸,手上裹着绷带,还要被罚抄《增广贤文》的模样……
刚才那枯燥的早朝,就一点都不闷了。
朱慈烺脚步轻快的来到勤政殿。
坐在了椅子上,开始观看奏疏。
趁着这会精力旺盛,他先看起了需要自己批改的奏章。
他刚刚改了两份,随手拿起第三份,看了一眼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一份督察处送上来的文书。
说的是一个叫做“永丰商号”的铺子——
因为缺少了斤两,被征北大军处的督察们查获,上报京师督察处。
永丰商号被查封,铺主全家被依照战时条令,全家处死的事情。
按照大明国法,死刑是要上报朝廷批复的。
这也就是秋后开刀问斩的由来。
只是,现今施行的是“战时法令”,只要掺和到了军事上的事情,一律从快处理。
朱慈烺放下奏折,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殿下,可是不舒服?”
王廉急忙俯身问道。
朱慈烺摆摆手:
“孤无碍。
王公公,你看这里……”
朱慈烺将奏折上的处罚结果,指给王廉看。
他迟疑道:
“王公公,你是父皇身边的人,陛下定下战时条令的初衷,你是知道的。
你看这个处罚结果,是不是太重了?”
少年太子心中有些不忍。
十几条人命啊!
就这样匆匆就要砍头了吗?
朱慈烺眉头紧皱:
“若是仅仅因为不到一千斤铁料,就要砍下17人的脑袋……
刑法太重啊!”
苛政猛于虎!
经过文官集团十几年的教导,纵然朱由检将太子接回汉都后,给他灌输了一系列法治的观念。
然而,这种长久以来,被教导出的“明君就该垂拱而天下治”的思想,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扭转的。
万幸的是,朱慈烺还明白轻重。
王廉被皇帝命为内书堂掌印。
对皇家来说,王廉是自己人。
他掌管着太监们的文教大事,自己这个太子,每天晚上,都要去内书堂听讲的。
因此,严格算起来,王廉也算是他的授业师傅。
朱慈烺不懂……
但是,他会问人。
因此,朱慈烺将自己的疑惑,全部说了出来。
王廉伸手,帮太子合上了奏疏。
他开口道:
“殿下。
您觉得因为千斤铁料,就不该杀永丰商号的当事人。
对吗?”
“孤……唯恐执政太苛……”
朱慈烺点头承认了。
王廉叹息一声,娓娓道:
“昔日,北都被围,陛下费尽了心思,带着我等逃出生天。
到了新城时,陛下身边,只有我等区区不到百人。
皇爷亲自冲锋,冒着随时都可能射来的箭矢,拿下了新城……”
朱慈烺脸色一变。
虽然这个故事,早已听过无数遍……
然而,仔细想来,还是让他觉得遍体生寒。
箭矢可不会在乎你是皇帝,还是小兵。
当时连铠甲都没有的父皇,一旦被人射中……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王廉叹息:
“殿下觉得区区千斤铁料,不值一提。
今日的大明——甚至淅川那边一个小铁矿,一个时辰的产量,也不止这一点……”
朱慈烺眉头皱起。
是啊!
区区千斤铁料,就要砍下17人的脑袋……
这太残暴了!
王廉摇摇头。
怪不得陛下将太子丢在贵族大学,不曾让他观摩国政了。
在这个观念没有转变过来之前,贸然让太子观政,是在害他啊!
王廉继续道:
“是的,千斤铁料,以大明今日的百工规模……
何足道哉!
别说是千斤了,便是再多百倍,又何妨?”
朱慈烺点头。
昔日的那些师傅们,也是这么说的。
治理天下,必须要施以仁政。
王廉摇摇头,他引导道:
“但是!
殿下,这千斤铁料。
看着虽少……
殿下可知——若是制造成了铁丝网,能够防御多长的防线吗?”
朱慈烺老老实实的答道:
“孤不知。”
王廉给出了答案:
“以标准铁丝网的布置方法,不说加强,也不说减弱。
千斤铁丝网,能够防守三十七丈。”
三十七丈?
朱慈烺心头一跳。
奉天殿外的御道,两道宫墙之间,是九十九丈宽。
也就是说,相当于三分之一多点……
这么宽的道路,就算是骑兵,也足以让百骑并行了。
哪怕是冲锋阵型,也能同时通过好几十骑!
王廉继续道:
“这么宽的距离,若是骑兵——
紧急形态下,一分时间,能够通过万人左右。”
原来骑兵的速度这么快啊!
朱慈烺在心底感慨一声。
咦!
不对!
朱慈烺脸色一变——
若当真战场上恰好就少了这千斤铁丝网,代表的是上万骑兵的威胁!
王廉指引着朱慈烺,朝军阵上去想:
“殿下可知道,上万骑兵,一分时间。
在我军失去了防御阵型的时候,能够杀死多少人吗?”
朱慈烺正想顺着王廉的思路……
猛然又想起了那十七人。
他眉头皱了起来,迟疑道:
“王公公,我军不是打得清军没有还手之力吗?”
王廉哀叹。
太子这性子……
被文臣教毁了啊!
身为帝王,霸道该是常有的手段,这么优柔寡断,可不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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