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人爱饮茶。
甭管贫富贵贱,闲暇时光,去茶肆买上一碗茶水,一坐就是半天。
有钱的,叫上一碗信阳毛尖、西湖龙井、君山银针,甚至闽南铁观音、云南普洱……
在商衢光化,名茶都是不缺的。
没钱的人家,谷城产出的茶叶,那也味道上佳……
虽然名声不大。
便是穷苦人家,下了工之后,一枚大子一碗的高沫,也能喝他个茶叶发白。
开水,是不要钱的……
光华人爱喝茶,自然就有了无数茶馆。
甚至还有些因地制宜的人家,在江边摆上几张桌子、凳子,放了两个泥炉,就能淘换了不少的茶资。
因为地处商衢之地,往来商旅众多,见识自然也就宽广了。
光化男人,素来嘴皮子快,能侃会说。
那是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隔壁家的鸡,有没有将鸡蛋生在了别家……
三两个好友一坐,甚至便是邻桌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够侃上半天。
商业繁荣之地的百姓,思维和种地为生的农民,是不一样的。
这些看似闲谈的话语中,往往就隐藏着挣钱的门道。
兴许某一句无心之语,便能赚回了一兜的银子……
哦,光华人叫荷包(pao)……
在这样的氛围下,晚饭之后,几乎大半个城的百姓,都涌到了临江街道上。
一个个临江简易茶肆,坐满了百姓,实在找不到位置坐的人,只好带着妻儿,漫步在街道上。
来逛街的,不仅仅是男人,也不仅仅是由男人带着的女人,甚至还有很多散着头发,做未嫁女子打扮的妙龄少女们,也三五成群的在街道上漫步。
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吹着惬意的晚风,等浑身暑意消散后,回家洗了澡,那才能睡得踏实。
(明中后期,社会风气很是开放,未嫁女子逛街,已经成为了普遍的风俗。这一点不管是时人,还是文人笔记,都有很多记载。)
……
朱媺娖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参宿(猎户座)正挂头顶,那标志的三颗星,斜斜的对着房顶,需要伸着脖子探出窗外去看,才能看得到。
朱媺娖眨巴几下明亮的眼睛,街上有更夫敲响了梆子。
“咚!咚!咚!咚!
梆子声一下一顿,连敲五下后,停顿一会,才再次响起。
“亥时二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那悠长的嗓音,传出了老远。
已经是亥时五刻(晚上10:15)的光景了,街道上的行人,才稍稍稀疏了几分。
‘这里的百姓真的很幸福啊!’
朱媺娖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些漫步江边的百姓,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
街道虽然噪杂,然而,他们口中的家长里短,听起来竟然是这么的向往。
大明长公主朱媺娖,正嘴角带着笑意,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随意的逛街,就被一阵噪杂的吵闹声唤醒。
怀里的小妹,更是叽叽喳喳的喊了起来:
“呀!姐姐,那里打人啦!快看,那里打人啦!”
朱媺妮伸出小手,一手摇晃着朱媺娖,一手指着街头嚷嚷起来。
朱媺娖扭头,顺着妹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醉仙楼隔壁的烤肉摊前,已经乱成了一团。
十来个黑衣人,正对着几个女子拳打脚踢,一个个锅碗瓢盆,被挤不进去的黑衣人抓起,砸在了倒在地上的女子头上。
“噼啪”破碎声不断。
女子的尖叫、哭泣、求饶声,响成了一片。
昏暗的灯光下,一滩黑乎乎的血迹,是那么的显眼。
是刚才在码头上的那群黑衣人!
朱媺娖脸色大变。
街市上的喝骂声,清晰可闻:
“艹你马的,给老子拉到路边,老子要艹了她!”
“妈的!”
“打死她个比娘养的!”
男人们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的。
被打的女子抱着头,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着。
……
“你们干什么的!”
光化地靠山区,民风彪悍,迅速就有无数百姓围了过来。
有人怒吼道:
“干什么的你们,还不快住手!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围观的百姓正要聒噪上前,将人救出来,就见坐在烤肉摊前的一个深衣人,已经掏出了一个什么,丢给了身后的一个黑衣人。
那人一把接过,几乎将手中的东西,怼到了开口男子的脸上,嚣张的声音,纵然隔着几十丈,朱媺娖都听得清清楚楚:
“睁大你的狗眼,你爷爷的事,你也敢管?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黑衣人手中拿着那件东西,在众人面前环绕,嘴里骂骂咧咧,嚣张至极。
周围的人群似乎看清了那件东西,面露惶恐,不敢再声张,纷纷退后了几步。
有两个膀大腰圆的黑衣人,扒开人群,抓起最先开口的男子,几脚将他踢翻在地。
嘴里更是骂道:
“干恁娘,你装什么?”
“妈的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都没事!”
男子不敢还手,白白挨了几脚,趁着那些黑衣人不注意,狼狈的钻入人群里,躲了起来。
百姓们想要救人,却被吓退。
场中的暴力殴打还在继续,没几下,就有两个女子被打的动不了了。
有黑衣人,将一个身穿深色衣服的女子,拉进了烤肉店内。
朱媺娖因为处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不多时,那黑衣人,就拽着不断挣扎的深衣女子的头发,从后门进了望江楼。
“这……”
朱媺娖一把捂住小妹的眼睛,颤抖着对朱由检道:
“父皇,父皇,你快来看,有人当街强抢民女了!”
朱由检正在与范景文商议忠贞祠的细节问题,闻言,顾不得将说了一半的话讲完,快步走了过来。
朱由检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又有一个女子不见了踪影,而黑衣人也少了几个。
早前被打倒在地的女子,浑身血迹斑斑,已经不知道死活了。
“刘体纯,还特娘的不快点给老子下去救人!”
朱由检瞪着眼睛,怒吼一声。
守卫在门口的刘体纯,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待他仔细追问,郑肇基已经噔噔蹬顺着楼梯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