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味带着林岚来到茶地,为林岚讲解:“我种的这一批是春茶,十一里香比其它茶叶更加珍贵的是,它营养成分不仅包括普通茶叶含有的儿茶素、胆甾烯酮、咖啡碱……”
林岚踩了一脚泥,“诶哟,这泥都粘鞋底上了。”
“昨晚下了雨,地里有些湿,阿姨,您往石板上刮刮。”
林味搬来一块石板,林岚拧着眉将鞋底的泥刮了去。
林岚开门见山:“林味,你是不是负着债啊?”
林味先是诧异,随后坦然,“是的。”
“我上网查了查,你现在还被限制高消费了是吧?那你说,你这么一个情况,说不好听点就是个老赖,我能把自己的女儿放心交给你吗?”
“这事说起来可能会很复杂……”
林岚打断:“都这么复杂,咱就别把我女儿带上了行么?小林,我的女儿我最清楚了,她就是图新鲜,意志力不坚定,你看你这生活条件多么艰苦,就算现在她愿意将就你那都是因为对你还很新鲜,等到热劲散了之后,她绝对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的。”
“阿姨,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小雨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我会尽我所能去改善,但如果您要劝我放弃小雨,我不愿意。”
林味坚定,不可动摇。
林岚心中生了邪火却又发不出来,不打算再与他争辩,没好气道:“我这么大年纪了,还需要你给我画大饼啊!你能忽悠地了小雨,别想忽悠我!把我保温杯给我。”
林味忙不迭为林岚拧开杯盖递过去,林岚尝了一口。
“烫死了。”
林岚将保温杯的开水泼进了地里,一小片茶苗耷拉下了脑袋,林味见状,神色肃穆,林岚有些不知所措,“呃,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味镇定情绪,保持礼貌,“阿姨,我还是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苏时雨跟着挑柴的村民往下走,一路直播,书越跟在后面。
“三叔您慢点,这下坡路太陡了,注意脚下。”
“这条路我从小走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了,闭着眼我都能走到家。”
几人路过林味的茶地,苏时雨这才发现棚里的帘掀开着,林味在里边锄苗,这让苏时雨有些疑惑,将手机交给书越。
“书越,跟着拍,我一会过来。”
书越看了眼茶地,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
苏时雨走进地里,“这是在干嘛?怎么把这些茶苗都锄走了?”
“救不活了,得赶紧挪走。”
苏时雨蹲下来,“怎么都蔫了?你平常爱惜这些茶苗就跟自己孩子似的,谁弄的?”
林味一把将苗拔掉,宽慰。“没事。”
苏时雨瞥向放在行军床旁边的贴着粉色贴纸的保温杯,了然于心。
林岚找了瓶子,正在插野花,苏时雨拿着保温杯气冲冲走进来,林岚瞥见,“这么快就忙完了?你看我这花插的怎么样?”
苏时雨正色:“妈,你把林味茶苗烫坏了还有心思插花?”
林岚停下动作,脸上不悦,“不就几根茶苗吗而已?至于你这么声讨起你妈来?”
“什么叫几根茶苗而已,那是林味起早贪黑,小心翼翼照顾出来的心血。”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已经道歉了呀,我一个做长辈的,你对我什么态度?”
“妈,我知道我跟林味在一起,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但你这样针对林味,挑他的刺,做的真的有点过分了。”
“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我这么做的难道不是为你好吗?好好的城市你不待,非要来乡下找苦受,搁哪个当妈的能不担心?”
苏时雨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
“我就多余,多余管你!你不想让我待在这,我现在就走!”
“妈,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又穷又没本事,他之前也有过自己成功的事业,只是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不一样,不是有钱就叫成功。”
“你的意思是你妈我掉钱眼儿里了?我就是嫌贫爱富是吗?”
“不是吗?”苏时雨也气急攻心,脱口而出。
林岚被苏时雨气得发抖,不管不顾掉头就走,丝毫不给苏时雨解释的机会。
“你说阿姨走了?”
苏时雨悻悻:“她把你的茶苗弄坏了,我就说了她几句……”
林味拿苏时雨有些无奈,要去追,苏时雨叫住他。
“算了吧,我跟我妈待在一起只要超过24小时必吵,吵完她必走,往常我都哄着她,可今天这事就是她做的不对。”
苏时雨话音刚落,外面书越扶着林岚回来了,“阿姨,注意门槛。”
林味见林岚回来,推了推苏时雨示意她上前,苏时雨不情愿。
林味只能上前,“阿姨,您回来了?”
“要不是小书扶我回来,我看也不见的有人关心我。”
苏时雨关心,“又崴着脚了?”
“我就说这地方破吧?你以后要嫁这山上来,我这脚准保不住。”
苏时雨和林味哭笑不得。
“我看看严不严重。”
林岚撅着个嘴,“现在知道关心人了?我以为你心里只有男朋友没有妈了呢。”
林味上前打圆场,“我扶阿姨进去上药吧。”
“不用,让书越帮我就好了。”
场面很尴尬,书越只能扶着林岚进了屋去。
苏时雨一脸惆怅拉住林味的手,“恐怕是场硬仗。”
“那就迎难而上。”
苏时雨撒娇:“我妈在,我俩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能会很少了,你不介意吗?”
林味领会,“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
两人心照不宣,苏时雨踮起脚亲了一口林味。
林岚的声音传来,“就没个人来帮小书打下手吗?”
两人连忙散开。
“我去拿药。”
林岚坐在床上,书越检查她的脚。
“有点肿,应该是软组织错位,擦点药冰敷一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苏时雨拧药,拧不开,书越很顺手地接了过来,这动作刚好叫两人中间的林岚看了去。
“我去村里借点冰块上来。”
“林味已经去借了,你先回公司吧,今天辛苦你了。”
“小书,你坐下来,陪阿姨聊聊天。”
“妈,公司还有事情要忙呢。”
“那公司不都你说了算,差这一小会?”
“那我陪阿姨坐一会吧。”
苏时雨无奈,不再反对。
“小书,我听说你是北京的?”
“嗯,老家在那,但在云北上的学。”
“那家里是做什么的?”
苏时雨打岔:“妈,你问人家这些干嘛?这是人家的隐私。”
“没事,这也算不得什么隐私,阿姨,我父母是做视频平台的。”
“那不是跟小雨的工作刚才对上了,一个拍视频,一个做平台的,我听说你现在不仅是小雨的助理,还是公司的股东,那你们两个加起来岂不是强强联合?就是北京有点太远了,如果你能在云北发展……”
苏时雨嗖地站起:“妈,你到底想……”
林岚打断:“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我去吧。”书越主动说道。
林岚坚定,“她去!”
苏时雨被林岚打发出来。
林岚见苏时雨一走,凑到书越面前,“你这样能坐以待毙是不行的,得主动出击。”
“阿姨……”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静谧的院子里。
房间里,苏时雨身边的林岚冒出微鼾,苏时雨从床上偷偷起来,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林味的房间,他已焚香沐浴完,心不能定地看着书,时不时望向苏时雨的房间。
“你去哪?”
苏时雨已经走到门边,林岚的声音传来。
她尴尬回头,林岚的眼神在漆黑的夜里和猫头鹰般发着光。
“我去喝水。”
“给我也带一杯。”
“好的。”
林岚坐在床上喝水,若有所思开口:“小雨,明天陪我下山买点东西吧,腾出一天时间来。”
“好啊,妈你快睡吧。”
林岚一口一口品着水,“不着急,年纪大了容易起夜,我一会应该还得去上厕所。”
苏时雨绝望闭上双眼。
院子归于宁静,苏时雨房间的灯也熄灭了。
林味哈欠连连,合起书本,无奈起身熄了灯,正要睡觉,林岚却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林味连忙上前扶,林岚这一次却没有挣开。
“阿姨,还没休息呢?”
“你这人其实挺好的,心地善良,品行端正,处处为别人着想,但是……”
“您说。”
“我就是很自私的妈妈,林味,也许你要等当了父母才会明白,有些苦,我自己可以吃,但不能让我的女儿吃,你不知道一个妈妈可以为了她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当妈的有多爱孩子……”
林味想起靳月,神色黯然,“我明白。”
“你不明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不是嫌贫爱富,我知道你是好味咖啡的少东家,你过去可能也辉煌过,我也相信也许你确实还可以东山再起,但我看得出来,你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呢,她跟着你要吃的不是金钱的苦,也不是环境的苦,是精神的苦,那比没钱没房没车还要苦。”
林味愣住了,林岚确实打中了他的命脉,但林味仍旧没有放弃。
“我能保护好她,苦我来吃,甜都给她。”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凭什么苦你来吃,甜都是我们小雨的呢?你错看我了,我只是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两人和和美美,为什么非要吃苦呢?你明白吗?”
林味再次愣住了。
“你不是不好。你只是不适合小雨,遇见你之后她全变了,我不喜欢你带给她的改变,也没办法喜欢你,希望你理解。”
“我能理解。”
“既然如此,今后阿姨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海涵一下,那茶苗的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味被林岚的话说沉默了,林岚起身,又突然停下,“不知道你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但你要相信,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林岚说完,转身离开。
隔日市里的服装店内,林岚正在挑衣服,她显得精神满满,苏时雨百无聊赖跟在后头。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逛街了?”林岚问她。
“今时不同往日。”
“果然,男人的经济基础决定女人购买欲望。”
“不要物化女性。”
“言论自由。”林岚拿起一件裙子,“这件你觉得怎么样?”
“会不会太少女了点?”
“给你穿的。”
“啊?”
“快去试试。”
林岚将苏时雨推进了试衣间。
苏时雨狐疑:妈,我干嘛要穿成这样?
“一会陪我去个地方。”
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落地窗前,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似乎很紧张。
苏时雨被林岚拉进餐厅,径直走向书越的位置,书越听到声音,忙转身迎接。
苏时雨看着穿着正式的书越愣了愣,“书越?你怎么在这?”
“是阿姨叫我来的。”
“妈……”
苏时雨一回头,发现林岚已经不见,“我妈在搞什么鬼。”
“不然咱们先坐下说吧。”
两人落座,面对面看着对方,有些尴尬。
书越率先开口:你今天很好看。
“谢谢,可是徒儿,我看你这样真的很不习惯。”
“今晚上你可以不要把我当徒弟吗?
苏时雨一愣,“你就是我徒弟啊?不然我把你当什么?”
“当个男人看。”
书越目光炙热,让苏时雨读出其中意味。
书越突然笑了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本来要去星灿面试,结果遇上你也在招人,被你强行拉到了小时光……”
书越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苏时雨,对面的苏时雨和白阮露出了狼看见羊崽子的笑。
苏时雨看着手里的简历,“云北大学新闻系毕业?在校期间联合云北电视台做了《看见云北》人文纪录片?”
“这个我知道,就是那个获纪录片界奥斯卡大奖的纪录片。”
苏时雨眼睛发着光,“小白,倒水。”
书越看了眼小的要命的办公室,和坐在座位上打瞌睡的陈香香,觉得苏时雨像一个诈骗头子。
“水我就不喝了,我觉得贵公司的调性可能和我未来要实习的方向有所偏差,就先不打扰了。”
书越脚下生风,准备溜走。
被白阮挡住了去路。
白阮黑着脸,“哪有面试面到一半要走的?这是对我们公司的不尊重。”
苏时雨唱着白脸上去,“啧,这么凶干嘛?小书,你别看我们公司现在只有这么小,但五脏俱全啊,而且我们公司未来五年的发展我们都已经规划好了,如果你现在加入,未来说不定就是我们小时光的大股东,这种机会可不是随便什么年轻人都能遇到的,你如果愿意,我就给你具体讲讲我们的规划……”
书越看了眼气势汹汹的白阮,又看了眼笑嘻嘻的苏时雨,败下阵来。
“一开始,我以为咱们公司是个骗子公司,去网上查了好几次资质。”
苏时雨想起那时候的事也笑了。
“我们当时真发了一个月的招聘广告,来了看到我们公司那么小,基本都是你那个反应,好不容易逮着你这么个优秀的毕业生,当时确实有点“不择手段”。”
“是啊,白阮姐平时说话温温柔柔,唱起黑脸来确实挺吓人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会选择留下来?”
“慢慢相处下来,发现咱们公司确实如你所说,虽然小,但非常团结,大家都奔着一个方向去努力,而且,一定程度上,你的活力,你的乐观也一直在感染着我,让我越发跟对人比进大公司重要得多。”
苏时雨插科打诨,“谢谢啊,只可惜咱现在离五年规划目标还相差甚远,还需努力。”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我希望,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也希望从今往后,我不仅仅是你的徒弟。”
书越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苏时雨愣住了,她眼眸低垂,不肯去看书越。
“其实,今天的相亲是阿姨叫我来的,她希望我拆散你和林味。”
“书越,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伙伴,但你不是我爱的人。”
“你误会了,我不想这么做,”书越停顿,“苏时雨,如果我变得卑鄙,那我就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苏时雨错愕,只见书越卸下一口气,倚靠在凳子上。
“终于说出来自己一直憋着的话,舒坦了,咱们好好吃完这顿饭。”
苏时雨氤氲,“明天就要分道扬镳吗?”
书越认真道:“你是我一日三餐,春夏秋冬都想见到的人,我不会放下,但也绝对不会用卑鄙手段。在你有男朋友的期间,我们是合伙人,从明天起,好好干活,我们是战友,是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