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虽见惯了产妇,可采薇此时的情况很是不好,加上大牢的环境着实不利于生产,产婆也着实有些拿捏不准。
好心道,“你还是留些力气吧,有道是这女人生孩子啊就跟去了趟鬼门关,待会你用力的地方还多着呢,哎……”
听她这语气,采薇嗅出一丝不对,眉头在疼痛下皱成一团,急喘着问道:“什么意思?稳婆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稳婆微微叹息一声,没再搭话,只继续手里的动作。
“该来的总会来,想多了也没用。当务之急你记住你最应该做的是保存体力。”
说着扭过头去,对杨妈妈道,“去,将外面他们准备的热水端进来。”
“哎。”杨妈妈看了一眼采薇,摇着一身肥肉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不多会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热水来了。”
这女人生孩子阴气重,牢房里的男人们都避之不及,却独独有几间牢房里的人一直盯着这边牢房里的动静。
其中一人问旁边人道,“里面的人可放心?”
那人盯着视线尽头那间惨叫连连的牢房,阴黑着眼道,“我的人你放心,若是那胖女人真敢乱来,定叫她身首异处。”
“啊……”
“啊……”
采薇躺在简陋的木板床榻上弯曲着一双腿,叫得撕心裂肺,脸上汗如雨下,身下血红一片。
稳婆一直用热水给她擦身子。这样有助于宫口开,有利于生产,热水亦可起到消毒保暖之效。
“用力,用力啊。”
产婆蹲在其脚边,焦急着一张脸,一直催促她再用些力,可孩子的头依然卡在里面,出不来。
若是再卡下去,时间一久,孩子必定会被憋死过去。
稳婆急了,也不着急接生了,直起身子来安抚采薇的情绪。
“哎你这样不行啊,你叫太得如此用力,待会怕是孩子还没生出来你自己倒先给疼晕过去了,你得保存点体力啊。这女人生孩子是体力活没错,可也是个技术活啊,这力气啊得用对地方且得用准时机啊。来跟我一起做深呼吸。”
稳婆做着深呼吸的手势,采薇终于在她的引导下消停了一会儿,跟着产婆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就这个间隙,她的体力慢慢的在身体里留存下来。
“好,现在咱们重新开始。”
稳婆见她状态比先前好了不少,开始引导采薇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对,就是这样,再来。对用力,记得臀部用力……很好,再来。”
牢房里,一直传来稳婆急切的引导声,以及采薇的痛呼声。
一旁的杨妈妈见到这般场景,心不由跟着紧了又紧。
光是看着,就痛。
这辈子她是没机会做母亲了,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生孩子的痛苦。可当看到采薇疼成这样,心底深处的母爱好似被悄悄砸出一条缝来,偷泄了出去。
她一遍遍给稳婆递去热水,恍惚间早已忘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当下唯一的希望便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儿能平安落地。
双手不由紧攥成拳头,暗暗为采薇加油。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洪亮的婴儿哭啼声,瞬间响彻了整座牢房。
“出来了,孩子终于出来了。”
稳婆喜极而泣,手里托着血肉模糊的婴儿脸上笑开了花,“看看,这孩子多可爱啊。这声音这么响亮,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孩子,好养活。”
采薇身上的衣服连同头上的发丝全都被汗水打湿,虚弱地伸出一只手,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笑道,“孩子,我的孩子。”
“是个男孩,很健康。”稳婆道。
杨妈妈看着那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多年前,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她同胞的姐姐临死前托付于她的。虽不是亲生,可两人相依为命,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她唤她女儿,她唤她娘亲。
然而那孩子五岁时,发生了一场战乱,那时兵荒马乱人人自危。某天她和那孩子走在街上,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一群逃命给冲散了。
当时大街上许许多多的人,她四处寻找,杳无音信。她跪在大街上求大家帮帮她,可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
半月后,有人传出在河边看到一孩子的尸体。
她寻去时,那尸身早已被水浸泡得面目全非,可她还是从那孩子手上的疤痕认出,她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儿。
两年,她用了两年从悲伤中走出。
后来她变了,变得铁石心肠,变得善恶不分,变得唯利是图。
那孩子死后,她眼里再没有了光,只有银子,只有银子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看着眼前这只丑陋不堪,却充满生机的小东西,她的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过。
稳婆一只手托着那孩子,伸出另一只道,“快,拿剪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