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黑色衣袖,阵阵香气从中传来,正是刚刚天涯子用来迷倒周围众人所用之物。
白庭君虽落魄,但才思依旧敏捷,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只是他心情沉郁,被人救下来也还是一副垂丧的模样,
“多谢先生相救,只是庭君一介废人,报答不了先生的救命之恩,还望见谅。”
说罢白庭君拖着被人踢打的身就往后走。
“如今女皇病重,人族朝政危矣,亟待太子殿下与微臣一同还朝,共商国事!”
天涯子猛然响起的声音,将白庭君踏出一半的步伐停在了原地,从他颤抖的背影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内心有多么纠结。
“可我如今,已不再是人族的太子乐……”
这样一声淡然的回答,是白庭君对天涯子之劝的拒绝,亦是对他个人能力的完全否定。
以他如今这副落魄样子回到朝中,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先生并非朝堂中人,没必要趟这滩浑水,还是请回吧。”
临走时,白庭君转身正对着天涯子说这样一句话,而后便眼眸落寞,再无牵挂地向前走去。
却不料下一秒,被人狠狠拽住了胳膊,
“白庭君,你如今做这副惨样子,是为了给你自己看,还是为了给人族的子民看!”
“你真以为自己过了水月之刑,当着众人的面弃了太子的身份,就能完完全全地从太子之位上走下来了吗?”
“如今女皇病重几欲垂危,朝政荒废,霜城内已乱作一团,人族百姓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重大灾难,你身为储君,不思进取便罢,竟于此时弃国游离,将百姓置水火而不顾,试问太子殿下入星辰阁学习十六载,学到的就是此种忘恩负义之事吗!”
拽住白庭君的不是别人,正是天涯子,几番怒斥之下,白庭君眼里顿时没了刚才那股丧气,更有急迫之情流露在内,只是心中的疑惑仍旧未解。
“可朝中不是还有熊棠将军理政吗?怎会乱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有,我母亲的病不是已经快好了吗,怎会至如今病重的地步!”
毕竟他这一路走来,朝中传闻虽有不安,却也未至对方口中所说的这个地步。
“熊棠?你真以为由她来理政,为的是人族的安宁吗?”
“你什么意思?”
“白雪女皇久病不起,熊棠身为大将军将整个朝政把控手中,殿下还觉得她是为了人族好吗?
若眼下情状真如殿下以为,这里的百姓,又为何会将怒火撒到一个落魄的废太子身上!”
望着地上零零散散躺着的百姓,白庭君的内心愈发动摇,可自己此次出行的目的缘是因为她,如今她还没有见到,怎能……
“殿下心里,难道还在为了易茯苓那个女人犹豫吗?!”
一瞬被说中了心事,白庭君顿时哑口无言,也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一个身影微微动了动,
“好你个白庭君,落魄成这样还敢找帮手来打人,怪不得人族国运将亡,如今九州大陆上能和羽族叫板的,也就只有新建的雪国了,那里才是该去的地方,像你这种伪君子,死不足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胡天从地上爬起,拔出腰间匕首就要刺向白庭君胸膛。
“唔!”
一声闷哼,被刺中的地方血涌如注,身体颤颤巍巍便朝着地面倒去。
随着一声巨大的“扑通”声落,白庭君看着面前倒下去的身影,眼中只余震惊——没错,刚才那一刀并没有捅向白庭君,而是捅向了胡天他自己。
而造成这番场面的天涯子,只是平静地收回手臂上弹出的机关——除去药师的身份,机关师才是他真正强大的基底。
随后,在白庭君惊恐的眼神中,天涯子说出了一句让他更加震惊的话,
“若我让殿下切实见易茯苓一面,那么太子殿下,是否能和我同回霜城?”
——
易茯苓醒来的时候,是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不过很快,眼前的那团黑暗就开始变淡,一直淡一直淡,淡到似有一束光冲了进来,也就在这时,耳边随即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茯苓!你终于醒了!”
黑暗顿时化为乌有,阳光从明净的窗外透射进来,眼前的一切顿时变得无比清晰,她看见头顶洁白的床帐,床棱上新刷的漆,以及那道久久坐在床边,满是欣喜与激动的、已然苍老的面孔。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眼角的皱纹在这一刻被滚烫的泪珠滑过,
“茯苓,爹爹可算把你等回来了,只要能回来,就一切都好!”
“爹……爹?”
双手滞空在面前人的后背上,一瞬间传来的信息过多,易茯苓还未能从迷茫中还醒过来,但随即,
“爹爹!真的是你,爹爹!你真的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你没有骗茯苓对吗!”
泪水从易茯苓的眼眶滑落,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天机子机枢。
一别近半年,他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是易茯苓亲眼看着父亲在断首台上被人救走,此后,便再未见过面。
在南羽都的很多人都同她说,易千机已死,她此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所以可想而知,当易茯苓亲眼见到机枢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内心是多么地激动与欢欣。
“沐晴此人虽心思深重,却是个守信之人,她果然将你带离了羽都,送回到了爹爹身边。”
“往后有爹爹在你身边,再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另外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必躲了,在雪国的保护下,我们将仅以机枢,和林茯苓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生活下去!”
沐晴,南羽都,雪国,还有自己“林”氏的姓,一切的一切,都让易茯苓头脑恍惚。
“哦,爹爹此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未曾告诉你,茯苓,你要铭记,你母亲的名字,叫林睿真,她于万难中保下了你,自己却不得已走向死局,所以你必须要用自己的姓来记住她的名字。
易千机只是爹爹从前的化名,你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林茯苓!”
林茯苓,林茯苓?
林睿真是自己的母亲,所以自己的名字应该叫林茯苓,
“母亲,母亲……”
头痛愈发猛烈,记忆中的某一处像被拉开了帷幕,似乎早有一人,就曾叫过她这个名字。
那个人,是谁?
漫天的大雪中,她提剑走向了殿阶上的那个人,那里站着的,是一身喜服的男人,而她手中握着的剑,已满是滴落的鲜血。
“雪飞霜去哪儿了!”
“不对,是沐晴在哪儿!还有,这里究竟是哪里,我明明记得我最后所在的地方……是祁阳宫!”
“哦?茯苓姐姐醒过来了,这一觉茯苓姐姐睡的可真久,足足让师父没明没夜地看了三天,我想代替一下都不成。不过霜姐姐说了,最迟三天就能醒过来,还真是,如今醒过来把药喝了,就一切都好了。”
当下羽还真端着一碗新熬的药便走了进来,满眼都是喜悦与欣慰的表情。
只是还在床上的易茯苓的神情却明显不同,只见她掠过机枢的位置,赤脚便向羽还真走过去,
“我问你,是不是沐晴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她现在在哪儿,她在干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问到的羽还真,眼神惊诧闪烁之余,伸手指了指门外,
“霜姐姐她……她在外面的祭坛上……”
话音刚落,易茯苓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中,只留背后急忙追过来,满脸焦急的机枢,
“你和她说这个干什么?今天可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踏过门槛,身体进入到阳光里,屋外新鲜的空气进入到易茯苓的肺腑,而入眼的场景,却让她举足无措。
那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四周耸立着各式各样新建的房屋,以及众多精妙的机关式建筑,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而这样宽阔的街道上,竟空无一人,不知为什么,虽然对这里完全不熟悉,易茯苓却莫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赤裸的双脚踏过冰冷的石板,终于在一个转角处后,见到了那消失的人群。
以及那道高高站在祭坛上,极具威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