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您回村看望大爷了没,他最近怎么样了?”
马喜发在镇里住院的时候宁七没去探望。
开始是因为她脸上有伤。
伤好些了她又忙着回收公司开业的事儿。
紧接着乔凛出现。
俩人又难舍难分了一个月。
客观理由满满当当。
说白了却都是借口。
关键点在于!
宁七当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大爷。
待她入学安稳了,生意逐渐走上正轨,马喜发也出院回村了。
宁七便在十月份趁假期插空回村去了一趟大爷家。
说实话,她真挺打怵。
刘美香在家带孩子么!
和颠王面对面的。
谁不迷糊!
没成想。
刘美香见宁七上门啥都没说。
亦没因马敏敏的事儿和宁七继续扬沙子。
奔波儿灞把宁七当做了空气,人有几分郁郁,坐在炕边,抱着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哄。
马喜发看到宁七上门就哭了。
他到院子里和宁七说话。
一声声的。
全是对不起。
宁七这才发现,马喜发留下了后遗症。
走路不太顺当,一只手会不停的发抖。
生活能自理,但没办法再去工作了。
那时候,法院的判决结果还没下来。
宁七只求大爷别怪她心狠。
这件事,她真的做不到和马敏敏和解。
“大爷不怪你,是敏敏对不住你……”
马喜发老泪纵横,“三宝呀,我真的没脸见你呀。”
宁七没多说,又进屋看了看孩子。
小婴儿那时快要百天,干瘦瘦的,脸上都没什么肉。
瞅着就让人心疼。
临走前,宁七硬留下了一千块钱。
给孩子买些好奶粉补充营养。
现实情况在这摆着。
马翘翘还在上学,刘美香在家看孩子,大爷没办法工作。
这家已经没有经济来源了。
宁七话说的很明白。
她和马敏敏的过节,同大爷无关,也跟孩子无关。
马喜发不要钱,磕磕绊绊的追出来。
宁七便驱车离开了。
一晃,又过去两个月。
不知大爷家怎么样了。
“你大爷做不了重活,好在郑队长照顾他,给申请了低保,每个月增府会给十块钱……”
冯玉珍红着眼,“宝呀,奶没想到呀,我这不声不响的,都当了太奶奶了。”
“孩子还好么?”
宁七握住奶奶的手,无声的给她安慰,“胖点了没?”
“唉!”
冯玉珍叹了口气,“孩子让人心疼呀,五个月的孩子,抬头还费劲,软的呀。”
“抬头不行?”
宁七紧张了几分,“不会有问题吧。”
“村里老刘去看过,就是发育迟缓,营养没跟上,没大问题。”
冯玉珍一脸难言,“孩子现在就靠你大爷照顾,刘美香整天恍恍惚惚,啥都不管不问,你大爷带她去镇里的医院看过,医生说她是啥偏执型精神障碍,开了些药给刘美香拿回家吃,倒是有一点好,刘美香不闹了,蔫吧了。”
说着,老太太看向宁七,“宝,着火的时候,你大娘进种植园工作了?”
“没有。”
宁七摇头,“就在她要进种植园的前一晚,着的火。”
“那她咋有的工牌呢?”
冯玉珍说着,“我今天去的时候,刘美香手里一直摆弄个工牌,你大爷说,那是你给她的工牌,刘美香时不时的还会别到衣服上,有时候精神错乱,还闹着要去种植园上班。”
“……”
宁七没接茬儿。
那天在医院的走廊,员工牌从她裤兜里掉落的刹那,大抵是给了刘美香强烈的刺激。
马敏敏再一进去……
颠王就彻底垮了。
宁七回想着刘美香的种种。
从刚穿来时刘美香只是撒泼,到做出服装厂刘美香开始堵气诅咒。
甚至为了压上自己一头,而支持马敏敏和李威交往。
并在村里吹嘘马敏敏即将成为厂长夫人……
刘美香也算携马敏敏同她鱼死网破。
没得回头!
恍惚间。
宁七记起一句话。
人与人拼到最后,就是拼的一口气。
两败俱伤时,你比对方多一口气,你就是赢家。
宁七从泥潭中爬了出来。
刘美香母女,无论直接还是间接的伤害她,都沉陷了下去。
或精神崩溃,或身陷囹圄。
皆是作茧自缚。
自食其果。
“三宝,奶奶想去看看敏敏。”
冯玉珍神情复杂的看向宁七,“奶想跟她说说话,六年了,奶奶都没面对面的,好好跟她聊聊……”
宁七对着奶奶的眼,点了下头,“好。”
……
三天后。
宁七开车载着冯玉珍去了马敏敏服刑的监狱。
老太太拎着个行李袋,说是给马敏敏带的一些日常用品。
进到监狱里面,奶奶就跟着接待人员去办理手续。
审查携带物品,签些字据。
宁七没太跟着,她此行完全是陪同奶奶。
不会面见马敏敏。
没必要!
所有要和马敏敏说的话,宁七都在病房里说完了。
再见面,没啥意义。
宁七更不指望马敏敏和自己道歉。
首先,她不会原谅马敏敏,放下是一回事,谅解她,又是一回事。
其次,宁七认为马敏敏走到今天完全是家人对她太过宽容。
早在她给自己一脚踹进池塘里时,马敏敏就应该被法办!
家里人一次次的原谅马敏敏,换来的是温水煮青蛙。
让马敏敏误以为她的错误是合理的,安全的,能被宽恕的。
由此,才会走向极端,万劫不复。
办完手续,奶奶在狱警的陪同下进了会面室。
宁七站在门外。
寒风迎面~
她紧了紧衣领。
看着监狱里高高的围墙,重重的守卫,吐出一口萧瑟冷寒的气。
上帝将真情和智慧挥洒在人间,可有人偏偏选择撑伞。
嗐!
十五分钟后。
冯玉珍出来了。
老太太红着眼,只说了两个字,“回吧。”
宁七没多问,帮奶奶整理了下棉衣。
搀扶着老人瘦弱的身体,一老一小从这森严威武又四处压抑的地儿走了出去。
监狱严密厚实的大门打开。
祖孙俩微微抬眼,天空这才广阔起来。
扶着奶奶上车,铁门旋即在身后关紧。
宁七不自觉的转头去看。
霎时间,忽然明白了守法的意义。
……
“马敏敏。”
监房中,狱警给马敏敏送去个行李袋,“这是你奶奶给你送来的东西,一些吃的和日用品,你收好了。”
“谢谢管教。”
马敏敏低垂着眸眼,狱警离开后,她拉开了袋子。
面无表情的拿出袋子里被拆开检查的糕点,水果,衣物,直到在袋子最下面,她拿出了一双烫绒布面板鞋……
鞋子是新的,没被人穿过。
能看出放置的年月久了,缝制出来的鞋底有些微的变形。
“……”
马敏敏毫无波澜的脸上划过异样,耳畔响起了奶奶在会见室里的话语,“敏哪,你走到今天,奶奶有很大的责任,是我没有早早的教育好你,可是敏敏,你一直觉得奶不心疼你,不喜欢你,就大错特错了。”
“奶心里一直有你,不管你做什么,走到哪里,奶都记挂着你,六年前,你烧了庄稼地要进镇里的豆腐厂去做学徒工,奶去你家,只是想,给你送双鞋,咱要工作了,也漂漂亮亮的,可是奶在你枕头下发现了布娃娃,奶一生气,就没把鞋子拿出来……“
“敏哪,这些年,奶虽然一直没去看你,可奶真的很想你,奶听说,你谈了个厂长的儿子,真是为你高兴,我大孙女儿有出息了,没想到,咋就……”
“敏哪,你和三宝过不去,其实都是奶的错,奶一碗水没端平,打从三宝出生,奶就把你当做了大孩子,想着啥事儿,你都会让一让……现在想想,你也是个孩子呀,不能因为家里困难,奶就理所应当的叫你谦让……”
“敏呀,你小时候,想吃鸡蛋,可奶就剩一个了,给了三宝吃,你当时走到院里的角落,背着奶哭,奶都看到了,但是奶没法呀,就那一个鸡蛋,你说咋整……但凡奶多一个,都会叫你过来吃……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敏哪,你和翘翘都是机灵的孩子,你小叔家里四个兄妹,哪个拎出来都没你俩聪慧,奶就想着,他们四个长大了,够呛能养活的了自己,趁奶有口气,让他们吃饱点,好歹你和翘翘,有爹妈在身边,奶能舍舍手……”
“敏哪,是奶害你走到今天的,千错万错,都是奶奶的错,奶给你跪下了……你在这里要好好改造,等你出去了,要是奶奶还活着,奶就来接你……敏哪,奶错了,奶应该一早就告诉你,奶很喜欢你……奶怕你出事儿……敏哪,你好好的,就算你不搭理奶,奶以后也会常来看你……替你照顾好孩子……”
“……”
马敏敏回过神,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抱起那双鞋,摩挲着,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解开……
幕的!
她嚎啕大哭,“奶,我错了,是我错了呀……奶奶!!”
……
“三宝,以后奶想常回村看看,顺便,帮你大爷照看照看孩子。”
坐在车里,冯玉珍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开口,“我重孙女儿,奶不能不管。”
“行。”
宁七瞄着老太太,见她几日下来,也没啥不适,便点了下头,“奶,您想回村就给我打电话,我要是有事,就找人送你回去,冬天路滑,你不能自己走。”
老人住在城里本身就寂寞,顾顾孩子也好。
“对了。”
冯玉珍转头看向宁七,“郑队长说,能帮着孩子把户口整上,他问我孩子叫啥名,你大爷说,要叫丢丢,马丢丢,三宝,你看行吗?”
丢丢?
宁七紧眉,“这名字不太妥当吧。”
“奶也觉得不大好听。”
老太太叹口气,“孩子小,啥都不懂,叫啥就是啥了,以后大了,听别人叫自己丢丢,小姑娘肯定会不舒服的,三宝,那你说起个啥名字?”
“嗯……”
宁七看着风挡外料峭的树枝,“这些树呀,待到来年开春,就会发出新芽。”
“新芽?”
冯玉珍似被提点,“那叫马芽吧,挺好!”
马牙?
宁七摇头,“等我想想……”
思忖了几分钟,这才开口道,“叫马叶如吧。”
“马叶如?”
老太太不解,“啥说道?”
“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宁七淡声道,“佛祖在灵山,众人问法,佛祖不说话,仅仅拿出一朵花,譬喻就是,宇宙间的所有奥秘,都在这朵花中,三千世界摄于一微尘,一微尘中现三千世界,一既是一切,一切又是一,我希望小侄女,用心去看待这个世界,能懂苦乐,至善洒脱。”
“好。”
冯玉珍没太听懂,觉得寓意很好,点着头,“就叫马叶如,三宝,你回头给郑爷爷去个电话,告诉他这叶如俩字咋写,奶怕整出别字出来。”
“嗯。”
宁七没意见。
想着小娃娃日后的命运,仍觉得揪心。
只能尽量对她好一点,让她有个健康向上的人生。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佛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
这一晚。
宁七又做了噩梦。
漫天的火焰,吞噬着她的心血基业。
她对着大火徒劳无力!
喊叫不出,恐惧感无意伦比!
伴随着的,还有女人狂笑的声音。
如同火焰中的恶魔,她越无助,笑声越是猖獗!
“不,不要!!”
宁七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
四周漆黑的一片。
她浑身颤抖冰凉,缓了几秒,赶忙摁起台灯。
暖黄的光亮让人有了些许的安慰,看了眼时间,下半夜一点……
宁七闭了闭眼,她知道这只是噩梦,仍控制不住的起身。
套上棉袄,拿过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冷风呼啸,她钻进车里,快速的开到厂房。
距离院门十多米处,刹车停了下来。
厂院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吹打的声响。
宁七望着窗外睡熟中的厂房。
心底这才安稳了下来。
是的。
不会再有火灾。
马敏敏已经被法办。
但梦中的情景仍让她战战兢兢。
万分胆寒。
宁七扶在方向盘上,她清楚自己爬了出来,可有些东西横亘在心底。
一直伺机而动。
她拼命地想要去织一张名利网。
网越大,隐藏的东西就越躁动。
似在提醒她,可以得到一切,但也能顷刻间烟消云散。
感觉很矛盾。
又让她十分恐惧!
好怕,真的很怕。
她在车里静静的坐着,靠着座椅头枕,呢喃的哼着,“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明天你好~含着泪微笑~越美好~越害怕得到~”
直到阳光升起,厂里的员工起来忙碌。
宁七长舒一口气,这才从噩梦中解脱。
调整心情,继续奋斗。
……
元旦当天。
厂子放了一天假。
宁七回奶奶那吃了饭,还和乔凛通了电话。
碍着家人都在场,两个人没太腻咕。
晚上宁七回到小楼,剩自己一人时,才觉得落寞。
她拿过乔凛出国前去照相馆的合照。
俩人并排端坐在镜头前,笑的甜蜜而又期待。
真的很像结婚证件照。
洗出来了两张,一张她给乔凛邮寄去了米国,。
另一张,她就摆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时不时的看看。
宁七摩挲着合照笑笑,长得太好也有劣势,不上相。
摄影师的确是没拍出乔凛那股子狂放不羁的韵味。
放下照片,她拿起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过节么,乔凛邮寄回来了一大箱子东西。
除了一直在外地比赛的小柱子。
每个人乔凛都给准备了礼物。
奶奶的是一条羊绒围巾,大哥是一本书,马胜武的是一款最新型的助听器。
还有一堆吃的玩的用的。
唯独给宁七的盒子最小,也最精致。
拆开,里面是一条编织的红手绳,外加一张小小的卡片。
上面写着,‘你好,马三宝,你好,1987年。’
宁七低眉浅笑,换上新手绳。
仔细的端详,这回的绳结都是对的。
看来三狗子的编织技能提高了。
再过两年,她这男朋友都得是个编织高手了。
笑着笑着,心头又弥漫出苦涩~
宁七收好盒子卡片,正琢磨给自己找点啥事儿干,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宁七妹子,你在家了吧。”
得嘞~
不用怕寂寞了!
孟文英端着盘饺子进门,“宁七妹子,我晚上新包的,你尝尝,茴香馅的。”
“大姐,我都吃完饭了。”
宁七招呼着她在沙发上坐好,沏了杯茶水给她,“我晚上去奶奶那儿了,吃的可饱了,饺子我今晚真的吃不下了。”
“留着明早吃。”
孟文英笑笑,“这天不怕坏,煎一煎可香。”
严慧慧出院后,她来过几次,对宁七家里都熟,就是……
“宁七妹子,乔凛兄弟时候能放假回来呀。”
认识时间长了,孟文英去过宁七的回收站卖过废品,很多情况也逐步解了。
她隐约知道,宁七和乔凛不是真正的两口子。
恋爱关系而已。
但!
孟文英没再多问。
人么。
走近就没那些成见了。
条条框框也因为人情而变得宽松了。
孟文英不好意思的是,在慧慧闹自杀的那晚,她上门打扰。
没成想那是乔凛离开前的最后一夜。
总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啥事儿,心里一直愧疚亏欠。
“不知道呢。”
宁七笑的牵强,“他去年回来的时间长,休假怕是都用了,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再回来。”
“啊?”
孟文英内疚感又多了几层,“那他彻底回国,要多久呀。”
“三年吧。”
宁七说道,“还剩三年,他就能完成学业,安心回国发展了。”
“还要三年哪。”
孟文英哎呦一声,“苦了你俩,太难了。”
“不算啥的。”
宁七笑笑,“这不已经新一年了,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也是,能等到这个人,就有希望。”
孟文英想到自己,眼底暗了几分,努力的牵了牵唇角,她看向宁七,“你岁数小,等三年也没啥,两个人有时候,就靠时机,时机不对,硬撮合都成不了一对儿,时机对了,一顺百顺,妹子,你俩般配,迟早会相聚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的。”
宁七看出孟文英压抑的苦楚。
自个儿只不过是和乔凛暂时分离。
孟文英却是……
嗐!
人生四大悲。
鳏寡孤独呀!
“大姐,慧慧最近怎么样了?”
大年节的,一个寡妇,和一个望夫,提到这些都难受。
赶紧岔开话题!
“老样子。”
孟文英无奈的笑笑,“医生说孩子需要陪伴,需要朋友,我特意找了些亲戚家的孩子,请他们来家里玩,但是慧慧都不搭理他们,说他们背后骂她是肥猪,大胖子,冲吃的才接近她的……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
宁七嘶了口气。
严慧慧属实愁人!
那孩子跟浑身长满刺似的。
逮谁扎谁!
宁七去看过她几次,见面严慧慧也不说话,看宁七要开口,她就拿被子包裹到头上。
拒绝沟通!
宁七刚要说,“妹妹,你妈妈……”
“啊!!”
严慧慧就开始尖叫!
扯着嗓子嚎呀!
窗户玻璃都一嗡嗡的!
马老板血压好悬没上去。
平常在回收厂能摆弄三十多号员工的主儿。
面对一个十岁出头的严慧慧,愣束手无策!
由此,宁七也特别理解孟文英的感受。
摊上这么个‘祖宗’,活没招!
“大姐,要不然您把孩子交给我,我再试试。”
“你要咋试?”
孟文英苦着脸,“她不听劝的,谁要一跟她说啥,就呜嗷乱叫唤,在这么下去,她精神得比身体先出问题。”
“我带她去个地方吧。”
宁七琢磨着,“要是还不行,我也真没辙了。”
“啥地儿?”
孟文英好奇,“送到农村吗?”
“不。”
宁七正色道,“福利院。”
……
年后。
宁七趁学校放假,回收厂不是很忙。
开车带着大吨位的严慧慧和孟文英来到了京州市的儿童福利院。
她本想去青城镇刘老师的福利院,更熟悉些。
考虑到冬天路滑,一来一往的不太方便。
就近去了京州市的儿童福利机构。
严慧慧一路都在闹情绪。
几次要推门下车,搞得车子直摇晃!
马老板伺候这孩子真是加着小心。
车子不敢开太快。
生怕严慧慧一狂躁自己再刹车不稳,直接就被送走了!
“欢迎你们。”
宁七提前打过电话,她们一到,老师就带着十多个孩子出来接待,“请问那位是打来电话的马宁七女士。”
“哦,我就是。”
宁七推门下车,看到接待的女老师就愣住了,“您是……”
“我姓许。”
年轻的女老师朝宁七笑笑,“是孩子们的生活老师,听说你要带个孩子过来院里参观,还要捐赠些图书衣物,我们一早就做好准备了。”
“……”
宁七嗓子卡住。
这不就是前世自己遇到的那个档案女老师么!
虽然老了很多,五官轮廓没有变的!
天哪!
宁七拍了拍额头。
猛然想到,要是自己盯住这间福利院,再过个七八年,不就能在这里看到自己?
遇到宁老六?!
妈妈呀!
骨头缝都麻了!
“马女士?”
许老师小声问道,“你认识我吗?”
“哦,我们不认识……”
宁七缓了下神,“许老师,您长得很像我一个见过的人。”
“缘分呀。”
许老师礼貌的笑笑,“你好年轻呀,是学生么。”
“嗯,我还在读大学。”
宁七看下围着的孩子,忙打开后备箱,搬出里面给孩子准备的图书和新衣服,“许老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孩子们的。”
“谢谢谢谢。”
许老师连忙道谢,孩子们巧的打起招呼,“谢谢阿姨!”
“不客气。”
宁七摸摸这些孩子的头。
有四五个是唇腭裂的,手术后的人中能看出瘢痕,几乎都没有唇珠。
另有三五个孩子能看出不太灵光,一直在傻笑。
抱着她送去的新衣服重复说谢谢。
孩子们眼神都很纯真。
抱起宁七送去的东西,道完谢就往教室里面跑。
“他们要把东西放在一起,回头等老师统一去发……”
许老师小声地道,“不会乱抢,这些孩子都很乖的。”
“……”
宁七暗自叹了口气,转头却见孟文英在车子后面满是无奈的拽着严慧慧的手,“慧慧,来都来了,你下车看看嘛,都是小朋友,大家认识认识……”
“我要回家!!”
严慧慧烦躁的喊,“这什么地方!谁要认识小朋友!”
“这孩子是……”
许老师看这场面有些疑惑,“她有什么……”
“她很正常,就是胖点。”
宁七把许老师拉倒一旁,小声地把严慧慧的情况说了一遍,“这孩子主要就是自卑,她妈妈很愁,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们来呀,主要是想让慧慧多接触些小朋友,对以后的生活呀,不那么悲观。”
“我明白了。”
许老师点头,“交给我就行。”
她走上前,和孟文英打了声招呼,互相做了介绍,随即便示意孟文英松开手。
不要强迫拉拽孩子。
弯下身,许老师双手拄着膝盖,视线平视着车里的严慧慧,温柔的道,“慧慧你好,我是许老师,欢迎你到我们这来玩,老师领你去教室里看看好不好……”
“不要!!”
严慧慧拒绝,车都跟着颤动了几分!
“慧慧!!”
孟文英在旁边跺脚,“你看许老师多好呀,你怎么就……”
“孟女士您别急。”
许老师轻声道,“孩子刚来我们这,不适应很正常的……”
说着,她直起身,招了招手,那群送完东西的孩子就跑了过来。
“孩子们,车里面的是慧慧姐,就是她给你们送的图书和新衣服,今天呀,也是特意来看望你们的!”
许老师的话一说完,孩子们便围到了车门边,:“慧慧姐,谢谢你啦!!”
“慧慧姐,你下车跟我们一起玩儿吧!”
“慧慧姐,你怎么这么胖呀!!”
童言无忌。
一个孩子问完,别的孩子也费解道,“慧慧姐,你一顿饭是吃好多么。”
“哎呀……”
孟文英瞄着车里闺女的脸色,紧张的不行,“许老师呀,这些孩子不能说我姑娘胖的,慧慧正在减肥,很快就会瘦下来的。”
“孩子们!”
许老师意识到不妥,“慧慧姐这不是胖,她是……”
如何能委婉点?
孩子们眼巴巴的看向老师,“不是胖,是什么呀!”
“嗯……”
许老师酝酿着措辞,“慧慧姐是……”
“可爱到膨胀!!”
宁七出冷子一嗓子!
算是把许老师和孟文英都解救了!
众人看向马老板,只见她几个大步过来,“孩子们,这不是胖,这是强壮,这叫健康,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慧慧姐最瘦的时候只有六斤多呀!她是废了很大的劲,凭本事,才能达到今天这么可爱的样儿,她多不容易呀!!”
“……”
孩子们有些发懵。
经验相对丰富的许老师都有些傻眼,还能这么说?
学习到了!
孟文英怔在原地。
反应过来就略显复杂的笑了笑。
“孩子们,有首歌就是唱胖胖的,你们要不要听!”
宁七见孩子们配合的点头,就神神经经的打起响指,“呦~呦~我这不是肉,是可爱在怒吼~我这不是肥,是脂肪在搞鬼!你瘦,你挨揍,我胖,我强壮,你富,不捐助,我穷,我光荣,你高,容易飘,我矮,就是拽!艾瑞巴蒂跟我一起唱,我胖,我强壮,你瘦……”
“……”
空气中冷风嗖嗖而过~
“咳咳!!”
宁七肢体一僵,感觉好像是……
垮掉了。
不过没关系,她是马宁七!
做人脸皮厚,不掉一两肉!
画风一变!
宁七一副策马奔腾的样儿,:“白龙马哎哎蹄朝西哎哎,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jiujiujiujiu~~!”
“哈哈哈!!!”
孩子们被她逗笑,跟着她一起做骑马状,嘴里jiujiujiu的不停!
宁七逗饬着他们忙活出一身汗呀!
末尾才回过味儿……
她是因为啥才唱的来着?
不重要了!
气氛出来了!
孩子们玩起来就没了界限感!
“叫慧慧姐一起!”
宁七一副孩子王的样儿,“我们要膨胀!!”
一群孩子把严慧慧从车里弄下来,“慧慧姐,我们一起跳!!”
“噗!”
宁七失笑。
扯着孩子们的手玩在一起,余光打量着于慧慧。
她胖乎乎脸上虽仍带一丝着抵触,冬天穿的多,她走路也费劲,被孩子们拉着手却没有拒绝。
带着腼腆,笨拙的配合着踏步蹬腿。
宁七暗暗呼出口气。
第一步呀,可算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