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景绍辞就清晰的听见段少珩的呼吸瞬间加重了。
他不屑的收回目光,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想追晏子修。
呵,做梦。
段少珩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肯在景绍辞面前有一点示弱的表现。
他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眸看向景绍辞,开口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对过去的人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身边没有出现更合适的人。”段少珩冷讽的笑了一声,继续道:“况且师君现在在你身边,除了伤心就是难过,长此以往,你以为他对你的爱意就不会消减吗?”
他缓缓勾起唇角,看着景绍辞一字一句的道:“总有一天,他会选择把所有的心酸和委屈说给我听,我也会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值得被爱的人。”
段少珩的话掀起了景绍辞内心最深层的恐惧,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肆无忌惮让晏子修伤心,不过是仗着对方还爱他。
如果有一天晏子修没有了那股非他不可的念头,是不是就真的会考虑选择别人?
强烈的不安全感将景绍辞内心的防线击打的溃不成军,但他绝不会在段少珩面前显露半分,不然这场战役还没开打,他就输了。
景绍辞拢着狭长的眼尾,暗色涉过脸,他的表情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清。
段少珩将他的沉默视为退让,认定是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正想继续往深处扎刀子,景绍辞却忽然开了口——
“只有弱者才会有无止境的倾诉欲,晏晏他不是。他对我的剖白和坦诚,是基于你想象不到的爱意。”景绍辞偏过头,正视他的双眸道:“晏子修不会成为对你这种人诉说心酸和委屈的弱者。”
他停了一瞬,然后唇角缓缓撩出笑意,“段少珩,你爱晏子修是因为他完美如天神,但他只有在我面前,才会生动的做个凡人。”
****
晏子修上楼的时候,范道德他们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遂虚道长等人身上的各种符纸法器,该用的不该用的都已经完全用光了,只能用血维持护身咒,以此做最后的抵抗。
围着他们的全部都是摄青鬼,是拥有实体的半人半鬼,不仅实力强横,还能吞噬他们身上的灵力。
眼见遂虚道长脸色逐渐惨白,晏子修手捏太清诀,倏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灵符一道,崇魔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敕!”
散发着至阳之气的诛邪符瞬间飞扬而起,摄青鬼一旦沾上,便如同冰消气化,转眼间便化为了飞灰。
“师君!!”遂虚道长高亢的喊了一声,其他人也像劫后余生一般软倒在地。
晏子修再次唤出灵剑,直接刺入脚下的地板之中,然后双手交叠扶于剑柄之上,开始默念法咒。
金光以剑尖为圆心开始形成结界,无数的金咒缓缓浮起,又在一瞬间扩散开来。
“墙,墙上流血了!!”
范道德等人立刻朝四周看去,发现墙体如同活了一般,正泊泊的渗出鲜血,而血液流过之处,表面开始迅速皲裂,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住手——!!”
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充斥在整座房屋之中,但晏子修却置若罔闻,依然在催动法咒。
其他人朝四周观望,试图找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在这时,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凭空出现,然后直直的跪在了晏子修面前。
“一切罪孽由我承受,求晏天师高抬贵手,放我爱人一条生路。”
晏子修翕动的唇瓣停了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眸,神色漠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范道德看着眼前的身影,心中陡然一惊。
他双眼瞪大,过了好一会才从口中挤出三个字:“许术士?!”
此时,形容枯槁的男人转头看向众人,颓然的道:“我是,许方。”
范道德完全没想到始作俑者竟会是他,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嗓子眼。
遂虚道长最是嫉恶如仇,立刻站起身道:“许术士,你一向为人正道,如今又为什么要害活人性命!!”
面对这样的质问,许方却一脸麻木的跪在地上,没有回答一个字。
晏子修垂眸看着他,开口道:“你把你的爱人炼成阴器灵,为了维持她的魂魄,所以才要吸取活人的生气,是也不是?”
与晏子修之前料想的一样,这栋房屋之所以可以随便转换形态,就是因为它是一个活的器灵,而操控者正是眼前的许方。
他将器灵化作青年旅社的模样,在网上以低价吸引年轻旅客入住,然后在午夜时分让爱人吸走他们的阳气。
因为游客的频繁失踪,半个月前警方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
但警员每次抽丝剥茧,别说是发现线索,就连这个青年旅社在哪都找不到。
这种种的蹊跷和诡异叠加起来,上层部门经过深思熟虑,通过渠道联系了特殊管理处。
虽然晏子修推测出的情况只字不差,但许方却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道:“像你这种人,又懂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目悲凉的道:“你明白那种拼命想留住一个人却又做不到的无力感吗?”
许方忽然像疯了一样咆哮起来,“我就是不想让小诗死,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不可以吗?!”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成串的从通红的眼眶涌出,“你贵为天师,自然是无欲无求,怎么会知道拼命……”
“你错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晏子修忽然打断了他,“我并非无欲无求,我先生的每一寸,我都想占有。”
他直视着许方的双眸,“若有一天他也有了性命之危,我只会比你做的更决绝。”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猛不丁的打了个冷颤。
因为他们知道以晏子修的秉性和修为,能说出就一定能做到。
“你的爱人我会送她去超度,至于你,便留下赎罪吧。”
他虽然理解许方为了留下爱人的偏执,但他绝不认同对方迫害无辜之人性命的做法。
既然身染孽债,那就必须要血债血偿。
晏子修回去找景绍辞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藏身的这一层楼的温度严重下降,甚至连门都冻住了。
晏子修一脚踹开房门,然后飞快的拉开了大衣柜。
“景绍辞!”
衣柜里的两人发眉间都结上了寒霜,嘴唇全部冻的发紫。
晏子修一把将景绍辞拥入怀中,立刻将灵气到渡入对方体内。
段少珩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浑身上下比刚才还要寒凉。
其他人把许方用特殊方法捆起来后,便也跟着下来了。
范道德和姬洛屿合力打开另一个柜门,里面关着的明简和杨悦像两个冰棍一样翻倒出来。
“先离开这里再说!”
等他们走出这座房屋的门口时,整个大阵开始崩塌,器灵也变回了最原始的模样。
晏子修等景绍辞脸色回缓过来后,这才给其他三人也输送了一些灵气。
“遂虚道长,我先生身体不适,超度的事就交给你了。”
遂虚立刻点头,“好,您放心。”
此时,段少珩小声的叫了一句:“师君。”
晏子修看着他微微颔首,道:“你好生保重。”
说完这句话,他就带着景绍辞直接离开了。
两人回到景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景绍辞的体温虽然回升了,但还是发起了烧。
晏子修心中愧疚难当,把人放到床上后,立刻让管家去请医生。
孙医生来了之后给景绍辞打了一针,然后留下了几盒药。
“这个一次两粒,一日三次,冲剂一次喝一包。”
叮嘱完服药事项后,孙医生看着晏子修道:“如果景先生半夜还发烧,那明天就一定要去医院。”
晏子修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医生离开后,晏子修准备给景绍辞换上睡衣。
没想到他刚解开对方的衬衣扣子,景绍辞就握住了他的手。
晏子修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睡着舒服一些。”
景绍辞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说话。
晏子修见状,失落的垂下双眸道:“你若实在不愿我碰你,那我先出去。”
景绍辞嗓音沙哑的开口道:“我冷。”
晏子修闻言,立刻用另一只手背贴了贴对方的侧脸,结果真的有些发凉。
“我在房间里贴一些符……”
“不要符纸。”景绍辞偏过头去,语气不自然的道:“要你。”
话音落下,晏子修只觉得心头被震的一麻,欣喜若狂的感觉让他双眸瞬间泛热,连呼吸都有些微微颤抖。
景绍辞半天没听到回应还以为他不愿意,转过头刚要说话,没想到看到了晏子修发红的眼睛。
他胸口一滞,喉间也立刻变的酸涩起来。
“爱我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让你很痛苦?”
晏子修立刻摇头,急切的就像生怕他不要他一样。
景绍辞这一刻的感觉实在是太复杂了,心疼,悲哀,愧疚,难过……这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决定放弃强装出来的抗拒。
今天他过生日,就当是自己送自己的礼物。
景绍辞执起晏子修的手,在他的手心落下轻轻一吻。
“晏晏,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