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传海听完这句话,看向晏子修的目光一震,没过两秒嘴角就抽搐了起来。
晏子修见他不说话,以为对方没有领会其意,于是又道:“姜先生,您已是同江春水绿如油,草色……”
还没说完,景绍辞就倏地捂住了他的嘴。
“晏晏,姜伯伯已经懂了,你让他缓一会。”他贴近他耳边低声道。
说实话,如果他不是全然相信晏子修,对于这件事也会存疑的。
父亲与姜伯伯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几乎可以说对彼此的家庭知根知底。
姜伯伯的两子一女他也都见过,不能说跟姜伯伯极为相似,但五官也都有相近之处,光是看长相也绝对不会怀疑不是亲生。
姜传海沉默了好大一会,开口后的第一句是让管家带着佣人们全部出去。
等大门关上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晏子修道:“你说还有一件更坏的事,讲来听听。”
晏子修清楚姜传海无论信与不信,现下心中必定十分气恼,但既然来了,他也不怕言语之间会得罪人。
“若我没有看错,这间大宅包括外面的庭院布置都是才动过的。”
这件事只要仔细留心,其实普通人也可以发现。
姜传海点了点头,然后右手抬了一下道:“你说的不错,继续。”
晏子修神色淡然的道:“我想此格局您应是花了大价钱的,且这位风水师也的确有真本事。”
说完这句话,他朝家中正财位处摆放的小鼎看了一眼,“他为你布置的这阳宅风水极贵,此形制便是连我也挑不出毛病。”
姜传海听了他这些话,面色刚刚稍有缓解,结果晏子修却忽然话风一转,险些把他气的半死。
“但这风水格局越是上佳,越是对您不利。”晏子修的语气十分坦然,“直白来说,就是您承不起这份贵气,本身的运势也根本无法驭摄此局。”
姜传海已经很久没有气冲上脑了,没有谁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这么多年什么大沟小坎他也都遇见过。
但是晏子修说的话太过气人,简直就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配富贵平安一样。
“出去。”姜传海捂着胸口,指着他们两个道:“都给我走!”
晏子修微微颔首,很是干脆的道:“告辞。”
景绍辞蹙着眉心说道:“姜伯伯,你保重身体。”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晏子修一起离开了。
两人回到车上后,晏子修看着景绍辞道:“你可是怪我?”
毕竟看姜传海的脸色,绝对是被他气得不轻。
景绍辞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认真的道:“完全没有,不过,”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我担心姜伯伯听不进去你那些话,以后会麻烦不断。”
晏子修的唇角微微扬起,“此事你无需忧心,在我说完那些话后,姜先生的面相就已经发生变化,几日之内,必会再来寻我。”
景绍辞彻底放下心来,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道:“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
晏子修点了下头,“好。”
隔天一大早,景家就来了客人。
景绍辞以为是姜传海,结果来的却是姜传海的夫人,邹焕芳。
两人刚走下楼梯就听到了哭声,此时的谢莞歆正一脸尴尬的坐在沙发上递纸。
昨天一回来,景绍辞就把姜家的事情告诉了景封易,对方听完之后面色有些凝重。
景封易和姜传海毕竟是多年好友,为对方担心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听晏子修说能够妥善解决,也就没有给姜传海打电话。
晏子修听了一会客厅的动静,便转头对景绍辞道:“我们上去吧。”
两人刚回到房间,他就直接道:“邹夫人哭的如此委屈,恰恰说明她并不冤枉。”
景绍辞想了片刻,马上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里意思。
一个人如果被不相干的人泼了脏水,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气愤。
更何况晏子修昨天说姜传海被戴了绿帽子,那就是直指邹焕芳红杏出墙。
一个人哪怕脾气再好,被冤枉了这种事也一定会火冒三丈与说这话的人对质。
但邹焕芳来了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找晏子修,而是跟谢莞歆哭了起来。
如果说是气哭的也能说的过去,偏偏邹焕芳却说看在两家人的情分上不怪晏子修,只是让谢莞歆管好他,以后别再乱说话了。
这样一番表现可以说是相当通情达理,但实则却是漏洞百出。
“有件事情我有点想不通。”景绍辞看着晏子修,“这么多年没听过姜伯伯身体有什么大病,为什么会没有子女?”
晏子修解释道:“这与身体无关,姜传海虽是财运亨通之相,但鼻生凸骨,子女宫低陷,最主要的是他眉心生有斩子纹,即便是有了子嗣也必定夭折。”
景绍辞听了这话,却忽然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是天师,看相卜卦易如反掌。”他右眉微挑了一下,“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找别人给我算姻缘?”
“我……”晏子修的目光移了开来,然后微敛双眸道:“因为我看不出。”
景绍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琢磨了几秒,又问道:“只有我?”
晏子修微微摇头,“还有我师父。”
原先他以为是师父的修为在他之上,所以他才无法做到,但现在多了个景绍辞,这个原由便说不通了。
景绍辞先是沉默了一阵,但想着想着,眸底忽然划过一道光亮:“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师父对你来说太过重要,所以你才无法看清?”
师父在他家小道士心目中是什么地位,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既然现在他的情况跟师父一样,是不是说明在晏晏心里,也把他放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
景绍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跳抑制不住的开始加快。
反观晏子修却是心头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回过神来的他下意识反驳道。
“为什么不可能。”景绍辞并不气馁,毕竟这是晏子修自己承认的,“不然你说出个正当理由,解释解释?”
晏子修喉间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因为你是小苦瓜。”
景绍辞忍不住笑了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晏子修语无伦次,简直可爱到他心都化了。
“不准笑!”晏子修的口吻十分严厉,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景绍辞微抿薄唇,将笑意强忍了回去,“好,不笑。”
他这般言听计从,反倒让晏子修更加气恼。
打又不能打,骂又不会骂,他若是命中有克,必定是犯在小苦瓜身上。
正当景绍辞准备把他拢进怀里哄一哄时,房门却被敲响了。
谢莞歆进来后,把邹焕芳刚才说的话大概转述了一遍。
“小修,不是妈妈不信任你,只是这么多年,姜家夫夫也算恩爱和睦,怎么会三个孩子都不是你姜伯伯的呢?”
晏子修淡然笑了笑,“您不用心焦,无论姜伯伯信不信,我的那些话都已经变成尖刺扎在了他的心头,他自会去验证的。”
谢莞歆听了这话,犹豫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姜家总得过几天才会传出动静,没想到就在当天半夜,景绍辞就收到了姜传海晕倒入院的消息。
当四口人赶到医院时,站在病房门口等候的姜家人一见到他们,全部对晏子修怒目而视。
“就是你!”姜传海的二儿子姜远硕恶狠狠的指着晏子修,咆哮道:“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有景家护着你,你以后也别想好过!”
景封易面无表情的上前几步,而谢莞歆则是蹙着眉挡在了晏子修身前。
“你父亲晕倒的原因还没查明,你怪不到小修头上。”景封易冷声道。
大儿子姜崇翰一看他这个态度,顿时也忍不住了,大声道:“景叔叔,你跟我爸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们姜家哪里得罪你们景家了?”
就在双方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候,一名护士走过来开口提醒道:“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
姜家人只好强忍着愤怒,不过看向晏子修的目光都利的像刀子一样。
景绍辞的大手将晏子修的手指包在手心里,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两名医生和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我爸爸的情况怎么样?”姜崇翰焦急的道。
医生拉下口罩,“病人现在已经清醒了,各方面体征数据也算平稳,你们不用担心。”
邹焕芳赶忙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
“可以。”医生说完这两个字,又接着道:“不过病人说他现在只想见一位叫晏子修的先生,请问人来了吗?”
“在。”晏子修清冷的声音响起,然后走到了医生面前,“我就是晏子修。”
医生后面的一名护士惊讶又激动的捂住了嘴,她原本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晏子修本人。
真人简直比屏幕里还要好看,这么近的距离看这张脸,她腿都快像面条那么软了。
“你进去吧,病人在等你。”医生道。
晏子修回头看了一眼景绍辞,见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才走了进去。
这下完全要了小护士的命,因为她看过同居综艺后就成了惊艳夫夫的CP粉,虽然现在这种情况不太合适,但亲眼看到正主发糖的她,这一刻犹如身处天堂。
妈呀,景总本人也太帅了,这长相这气场,不愧是晏子修的男人,简直绝了。
经过景绍辞身边后,小护士就开始一步三回头,哪怕多看一眼都是觉得是赚大了。
自打晏子修进去后,邹焕芳的神色就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
姜家人显然还没注意到,因为他们完全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先见晏子修,心中的愤怒顿时更上了一层。
但景封易和景绍辞却把邹焕芳的表情尽收眼底,父子俩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姜传海一看到晏子修就立刻按下按钮,将床头缓缓抬了起来。
“小晏啊。”不过才两天时间,姜传海整个人都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伯伯前天误会你了,在这向你道个歉。”
“人之常情,不必如此。”晏子修平静的道。
他一向是不说废话的性子,于是便直接道:“想来您已经验证过了,今后打算如何。”
姜传海的嘴唇抖了抖,呼吸也开始变的短促起来,他红着眼睛的道:“我,我想不到,我想不到啊。”
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现在却突然全变成了别人的,任凭是谁都无法接受。
姜传海就是在看过DNA检测报告以后,才会受到冲击晕倒的。
晏子修等他缓过这股劲,然后神色淡然的道:“所以您打算如何处理。”
姜传海还是说不出话来,他脑子太乱了,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决定。
“前者是家事,与我无关,不过后者我倒是可以帮您解决。”
姜传海神色悲凉的阖了阖眼,开口道:“小晏,那就辛苦你了。”
晏子修语气清冷回道:“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我不辛苦。”
他必须点明自己的服务是要收费的,否则对方事后要是讲人情就不好了。
就在他起身要走时,却忽然看向姜传海道:“看在家父的面上多提醒一句,无论是谁将那位风水师举荐与您,那他便极有可能与孩子的生父有关。”
姜传海一听这话,倏地面色大变,“这不可……”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一想到晏子修的本事,就又闭上了嘴。
晏子修抬了唇角,“是与不是,您日后自有定夺。”
他刚从病房里出来,邹焕芳就突然情绪失控,双手死死地揪住了他的前襟。
“你跟我丈夫都说了什么!!你这个畜生为什么非要毁了我这个家!!”
景绍辞立刻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邹焕芳的胳膊。
此时的晏子修神色无一丝波动,只是漠然的看着她道:“自幼教养的孩子一夕之间全成了野种,你竟还要将罪责全部推卸于我,当真是恬不知耻。”
说完,他抬手拂了下前襟,对景绍辞道:“我们走。”
无论邹焕芳如何崩溃尖叫,他的脚步都未停一下。
回到车上后,景绍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怎么。”晏子修面无表情的道:“如今才发现我是刻薄之人?”
没想到景绍辞听到这话却缓缓勾起了唇角,“原来你认真骂人的时候是那种表情。”
说完,他凑近晏子修道:“那在床上骂我的时候,就是在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