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修短暂的犹豫了几秒,然后颔首道:“好。”
虽是睡在一起,但他却睡的很不安稳。
一旦两人交握的双手有松开的迹象,晏子修就会重新握紧。
等景绍辞康复了以后,就迎来了景家二子的满月宴。
景封易在取名时,最终决定让小宝宝跟着谢莞歆姓,起名谢崇允。
取自云崇景从,清和平允之意。
满月宴并没有兴师动众,只是请了亲朋至交,就在景家摆了两桌而已。
在景绍辞跟晏子修一起从楼上下来时,谢家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面面相觑之后,还是谢老爷子主动开口道:“小晏,最近身体怎么样。”
晏子修神情认真的回了话,然后又对照记忆,跟谢家其他人交谈了几句。
其实自从跟景绍辞结婚后,原主在景谢两家之间就变成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存在。
所以双方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彼此都是为了应付场面而已。
小宝宝被谢莞歆抱出来时,还长着小嘴睡的正香,没过一会睁开了葡萄似的眼睛,也只是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哭闹。
满月宴结束的当天晚上,晏子修终于将镇魂木雕刻完毕。
这天夜里,他趁景绍辞入睡后,起身来到庭院之中。
待选定方位后,晏子修先用符纸摆阵,再将镇魂木放于阵心。
准备好这一切后,他原地盘膝而坐,阖眸双手捏决。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法诀念诵完毕,甘露碗上的《五岳真形图》上的山川河流竟开始流转起来。
晏子修的双眸倏然睁开,右手两指平挥,“起!”
话音落下,所有符纸顿时无火自燃,以一化百,分化出漫天虚影。
拔地而起的符灰形成风柱,径直呼啸而上。
此时,镇魂木上的[万神咸听]一跃而出,化成四个浩瀚的金字,将符灰困入法阵之内。
暗红色的灰烬在夜空之下忽明忽灭,渐渐的,竟形成一个面庞巨大的人脸。
“竟然……被你找到了。”
一副极其诡异的嗓音在法阵之内响起,在黑夜之中显得尤为恐怖。
但晏子修神情丝毫未变,鎏金跃动的蓝眸之中,满是肃杀的冰冷。
“归还精魄,留尔全尸。”
‘人脸’听到这话,眉毛戏谑的挑动了一下,“你想杀我?”
晏子修抬眸,“如你这般修习邪术之人,我辈必定除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法阵之内便传来桀桀的大笑之声,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凭你这通身的血孽,至少有数十万生灵曾葬于你手,连天地都不容你,竟还要摆出这副除魔卫道的姿态。”
说完这句话,人脸又发出几声讽意的怪笑,“当真是虚伪至极。”
晏子修闻言,双眸依然澄澈斐然,不见丝毫波动。
他抬眼望向苍穹,就在这一瞬间,满月忽然从阴霾中破云而出,银辉如风雪折归一般倾洒大地。
月光映出晏子修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只见他右手抬起,镇定虚握——
“绞。”
镇魂木倏地浮空而起,整座法阵迅速跃动收紧。
‘人脸’上的双眼猛的睁大,目眦尽裂般的道:“这不可能!”
晏子修唇角缓缓勾起,额前的发丝在这寒风朔雪之中微微浮动。
随着法阵之内传来的挣扎呃吟声传出,紫金色的光芒跳跃而出,熠熠生辉的肆意缠绕在他修长的指尖之上。
这是属于景绍辞的气运。
他夺回来了。
在人脸消失的最后一刻,传来了一道枯朽的嗓音——
“晏子修,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在他推开卧室房门的时候,景绍辞仿佛若有所觉一般的睁开了双眼。
晏子修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整个人就这样停了原地。
景绍辞起身看着他,薄唇微启:“去哪了”
晏子修手指微微攥起,然后走到了床边道:“下楼喝了杯水。”
景绍辞看着他穿戴整齐的样子,停了几秒,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一股透骨的凉气顺着掌心蔓延而上,就像是握在了一块寒玉之上。
晏子修也知道露出了破绽,想撤回手,但却被景绍辞握着不放。
“手这么冰,你出去了。”
景绍辞的口吻是肯定而并非疑问,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在撒谎。
晏子修的神色立刻不自然起来,就在他以为景绍辞一定会究根问底时,对方却拉起了他另一只手捂在了手心里。
“以后,不许对我说谎。”
景绍辞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副俊逸到撩人心魄的面容,但眉眼间总是充斥着锋利和冷漠。
就连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带着冻人的寒意。
可现在的他,却像是怕冷着晏子修一般,手心的温度如人间未过的四月天,带着几分令人沦陷的暖意。
晏子修的瞳孔颤动了一瞬,然后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他逃避似的微转过双眸,低声道:“你的气运,我拿回来了。”
景绍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过了很久才道:“这么说,你以后不用再守着我了。”
晏子修一怔,他本以为对方会高兴,没想到语气中却有一种沉寂之感。
“你不欢喜?”
景绍辞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神色冷然的坐在那里。
晏子修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道:“你躺下吧。”
待对方躺好后,他又道:“睡衣解开。”
等景绍辞上身赤裸,晏子修右手指尖微微拢起,置于他面前道:“你可看见,这便是你的气运。”
但在景绍辞眼中,晏子修压根就是托着一团空气。
晏子修问完这个问题也觉得有点傻,想让对方看见气运便必须借他的灵眼之能,那这就又要亲他的……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选择遗忘这个话题。
“我随口一说,你不必挂怀。”
话音落下,他就左手捏动指诀,然后将右手指尖萦绕的气运推入了景绍辞赤裸的胸膛。
“太上赦令,还归。”
等所有星芒消失后,晏子修睁开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日你便可以去公司了。”
这件事耽搁了这么久,他也推了很多通告。
说完,晏子修就起身走到衣橱前,抱出了一床被子。
景绍辞起身,还没来得及穿上睡衣就开口问道:“你做什么。”
晏子修一愣,然后朝左侧示意道:“睡沙发啊。”
既然事情已了,两个人自然没必要再同床共枕。
景绍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咬着牙道:“谁让你睡那了。”
晏子修略感不解,想了想问道:“你想睡?”
两个人先前就是这般轮换着睡,怎么今日他主动,对方还不乐意了。
这件事说到最后,还是气成一团的景绍辞睡了沙发。
第二天睡醒,吃完早餐后的晏子修就去工作了。
上车后没多久,黎风致就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子修,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晏子修看了他一眼,然后颔首道:“多少。”
黎风致默默估计了一下数字,然后道:“十万。”
“好。”
黎风致见他这么干脆,马上道:“我会尽快还你的。”
晏子修神色淡然的道:“不急。”
黎风致这边收到转账后,立刻转了八万给苏淼。
[你想买的那款手表,还有吗?]
看着这小心呵护的语气,手机那头的苏淼不屑的笑了笑。
八万块的手表也配让他带,黎风致这个蠢货真是说什么信什么。
就像当初真的相信他被家里赶出来了一样天真。
总之这盘素菜他现在也吃腻了,找个合适的借口踹了拉倒。
尽管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收了这八万块钱,然后回道:[我找朋友问问,好好工作,我在家等你。]
黎风致收到消息,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却又温柔的笑。
因为前面积压了不少工作,晏子修和景绍辞当天晚上都回去的很晚。
“你明天要去H市?”
景绍辞看着手里的资料,眼眸未抬的道:“嗯。”
晏子修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拿出了手机。
翻了一会后,他抬头看向景绍辞道:“那我帮你订酒店如何?”
这个要求提的有些古怪,但景绍辞却下意识道:“好。”
听他答应了,晏子修便低头在手机上开始操作。
他难得这样主动,是因为他在一个活动里抽中了一张打折券,再不用过两天就到期了。
师父说过,平日里该省就得省,不然过年就只能补裤裆。
他下载了酒店APP后,发现打折券只能用在海景房上,于是就下了单。
六十平米的商务海景房,想来对方一个人肯定也够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景绍辞就飞往了H市。
谈完事情以后,他将酒店名告诉了司机。
坐在副驾驶的行政特助转头道:“总裁,我预订的酒店不是这间。”
景绍辞看向车窗外,“有人帮我提前订好了。”
特助疑惑的抬了下眉毛,莫名觉得总裁的心情好像不错,于是也没敢提出疑问。
到了酒店以后,景绍辞亲自去前台出示了订单信息。
前台核对过以后,微笑着道:“好的,很快为您安排。”
一分多钟后,对方双手将房卡递给了他,“祝您入住愉快。”
号码是1216,出了电梯以后,景绍辞拿着房卡找到了房间。
结果在打开房门后,他连同特助在门口足足站了一分多钟。
六十平米的房间,除了浴室以外,阳台就占了五十平米。
好一个海景房,确实是将美景尽收眼底。
助理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立刻建议道:“总裁,那边的预订的酒店还没……”
话还没有说完,景绍辞就迈步走了进去,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床夹在阳台和浴室之间,感觉就跟睡在过道里没两样。
除了床之外,就只有挂在墙上的电视,连个床头柜都没地方放。
景绍辞深吸了好几口气,不断的在脑中想着这是晏子修订的,这才勉强将胸口的郁气压了下去。
时间一晃到了一月下旬,二十八号这天,晏子修要参加一场品牌方的新品发布会。
碰巧的是,江御正好是这个品牌的中国区代言人,而他是低一阶的品牌大使。
两人合作了《月与影》,剧组为了预热和话题,在跟品牌方沟通过后,直接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本来晏子修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江御却一直在没话找话的跟他聊天。
这场面在后排的人看来,就像是两人一直在窃窃私语。
参加完新品发布会后又是晚宴,一直到晚上七点,晏子修都还没回家。
黎风致这边接到谢莞歆的电话,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赶紧回答对方的问题:“景夫人,子修这边一会就结束了。”
“好,那等结束以后,麻烦你告诉他早点回来。”
黎风致立刻应道:“您放心。”
结果到晚宴结束以后,晏子修又因为别的事被拖住了。
同样的时间,顾时亦这边在夜店刚开了卡座,酒还没上齐,手机却震了起来。
看到备注后,他先是愣了几秒,然后马上接了起来,“哥?”
景绍辞到的时候,顾时亦已经跟其他人转到了一家顶级会所。
他刚一进来,在座的其他人都马上站了起来。
“哥,你今天怎么有空。”
景绍辞一言不发的走到沙发坐下,脸色极寒的道:“玩你们的。”
顾时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肝颤。
但景绍辞发了话,就算再硬着头皮,他们这些人也得玩起来。
喝了一个多小时的酒,气氛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了。
其中一个喝上了头,问起另一个道:“你新养的那个小男友长的不错,味道怎么样?”
那人玩味的笑了一声,“床上挺够劲,不过仗着我这段宠他,前天跟我发了顿脾气。”
这人说完又道:“我当时就没给他脸,掐着他脖子就往外扔,当时就乖的跟猫一样了。”
问他话的那个公子哥不屑的笑了笑,“所以说年纪小就不能惯着,得罚两下才知道厉害。”
眼看说的越来越歪,顾时亦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换个话题。
正在这时,景绍辞的手机响了起来。
挂断通话后,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桌上一整杯Dalmore一饮而尽。
喝完将杯子重重的放下后,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晏子修也是在工作结束后才想起今天是景绍辞的生日,所以刚从晚宴出来,他就马上照着谢莞歆发来的地址过来接人。
他站在车外等了一小会,就见景绍辞大步走了出来。
到了近前,晏子修还没开口就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酒味。
“手伸出来。”景绍辞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起伏。
晏子修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配合的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啪’——
一声脆响,景绍辞竟然抬手打在了他的手心上。
“错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