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本就是多雨季节,谁料又遇上了极端的恶劣天气,滂沱大雨中夹杂着密集的冰雹,颗颗砸落在挡风镜上,发出的剧烈声响像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雨刮器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多余。
车外变得白茫一片,连同车外的雨水都开始透过车门缝渗进车内,祁韵开车换的平底鞋内已经湿透。
雨水的冰凉感让她眉心紧拧起,如此糟糕天气情况,她深知自己是没办法再继续行驶前行,拿过手机想要给王秘书打去电话,才发现竟然连信号都消失不见。
脑中快速衡量,眼下雨势不减,看样子只会越下越大,若是继续留在车里,恐怕等下连车门都没办法打开。
几番思虑下,她鼓足勇气揣上手机拿过副驾上的雨伞,怀中紧紧抱着盖过章的合同页。准备弃车冒雨去寻个安全点的地方躲避一下。
刚下车进入水中,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剧烈的狂风刮得她连伞都没办法撑开,雨加冰雹砸在脸上和头顶,一阵阵刺痛的感觉让她浑身都在颤栗。
隐约看到不远处有寥寥几人跟她一样都是弃车寻避难处的车主,祁韵紧抱着怀中的文件袋,手挡在眼前,努力争取一丝视线朝着前方的大厦赶去。
等逃进大厦里胸前已经落进了不少细碎冰雹,周围全是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避难人群。
祁韵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快速把胸前的冰雹抖落出去,头发已经湿透贴在脸颊还有脖颈间。
祁韵来不及整理形象,抹了把脸粗略地擦掉手机屏幕上的水珠,亮起的信号让她精神一振。
她一边检查文件袋里的重要文件,一边脑袋与肩膀夹着手机给王秘书打去电话。
“喂,祁总!”王秘书那边的语气听起来很焦灼不安。
祁韵来不及多说,简明扼要地交代。
“我把文件手机扫描过去一份,你保存好,我这边…”祁韵光脚站在大理石地面上,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地在发颤。
她看了眼已经漫过台阶一半的水,忧心道:“我被困在外面了,一时半会回不去公司。”
“您还好吗?安全吗?”王秘书更担心祁韵的人身安全。
“还好,找了个大厦躲雨,不用管我,先按照我说的去做。”
“……明白了。”他再一次被祁韵工作狂的特性折服,都性命攸关了,还想着工作。
临挂电话前,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切开口:“祁总!先别挂。”
祁韵挂断的动作一滞,再次拿到耳边,问:“怎么了?”
“谢先生打来很多电话,他好像很担心您。”言外之意就是让祁韵快去给谢清越打去一个报平安的电话。
祁韵这才想起来谢清越,挂掉电话给谢清越拨去。
只响了两下,便被接听。
“祁韵!祁韵啊!”谢清越一开口,情绪已经分崩离析,放声哭了出来。
祁韵心中一怔,再次听到电话里谢清越哭着说道:“我真的快被吓死了,我打了好多电话,好多好多。都是不在服务区,我又打了你公司的,他说你不在公司,他们也没办法联系到你,我快吓死了,宝宝。”
隔着电话,祁韵似乎都能感受到另一段谢清越的恐惧和惊怕。
“我没事,别哭了,我好好的,找了个大厦躲雨。”
寥寥数语,却已将谢清越那颗担惊受怕的心安抚平静下来不少。
他抽了抽鼻子,手背抹掉眼泪,带着哭腔开口问,“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她也不知道这个大厦的名字,瞧了眼外面被风吹得白茫茫一片的雨水,她道:“别来了,这会雨太大,外面根本没办法开车。”
“先说你在哪?”谢清越追问。
“…我去看看地图。”
祁韵打开地图看了眼当前位置,对着电话开口,“平安大道上的富源大厦。”
“好。”
怕谢清越真的不顾一切跑来找自己,她再次出言劝说,“别来,你出来找我,我更担心你。”
电话那头传来谢清越闷闷的低沉笑。
“好,听老婆的。”
祁韵听到不自觉地笑了笑,再次听他道:“微信给我发个位置,保持联系,断联我就不顾一切地冲去找你。”
“……,好。”
祁韵给谢清越发了位置,片刻收到他的回复:【到你那里25分钟。】
祁韵搓了搓冰凉发僵的手指,摁键回复:【外面水太深,根本没办法开车。】
谢清越没回复她的话,转而问她:【穿了什么?】
穿的…祁韵低头看了眼,再次看到谢清越发来的消息:【拍给我看。】
祁韵有些无语,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吃醋她穿了什么,会不会被别人看光…
祁韵心中有些不舒服,谢清越心眼太小了……
【拍给我看。】谢清越又发来催促。
祁韵不情愿地自拍了一张发过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荡领的长裙,此刻因被雨水打湿,湿黏地贴在肌肤上,祁韵心想他怕是又要吃醋生气了。
果然,谢清越那头没回复。
眼下环境,祁韵也没心思去哄他,甚至还有些不舒服谢清越此时不合时宜的小情绪。
雨越来越小,逐渐演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也从刚刚的黑云密布变成了一片清朗。
只是路上的积水太深,有三两人把裤脚卷到大腿处,冒着胆子撑伞在水中迈步缓慢划动前行。
祁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有些懊悔,早知就穿条西裤了。
此刻只能站在大堂内干等。
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谢清越,祁韵的心情更加糟糕,像是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上,又冷又惊惶。
王秘书发来消息问她那边的雨小了没有。
她低头回复:【差不多快停了。】
一条熟悉香气的厚重绒毯裹在她肩上,她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来人。
是谢清越。
他浑身都被打湿,额前的碎发成绺往下滴水,水珠滴落到他高挺的鼻背上滑落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处,衣袖和裤腿卷起像是刚插秧归来。
还未等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被谢清越紧紧搂进了怀中。
接着一声叹息在她头顶响起:“宝宝啊,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他紧绷的声线里含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以,谢清越说的25分钟不是驾车距离,而是步行距离。
要她拍的照片也不是吃醋生气,而是担心她穿的太少会冷到。
他一直拼命地朝她所在的孤岛靠近,直到到达目的地,拥抱到她,他才发出一声喟叹,真好,比起一起在孤岛上死去,我更担心无法见到你。
身子是冰冷的,可眼泪是滚烫的,祁韵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一声声呜咽没入他湿湿凉凉的怀抱中。
他冰凉的手一下一下搓在她后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帮她取暖。
“不怕不怕,我在。”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可祁韵心里却起了一场海啸。
“走,我背你回家。”谢清越动作温柔地用手指抹掉祁韵苍白脸上的泪珠。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冻到发白的双唇,眼里满是心疼和自责,心中盘算着等下回家给她炖汤补一补。
祁韵在别人艳羡的眼光下趴在谢清越后背,双臂环在他脖间,用脸蹭着他的脸颊,眯着眼像是一只求爱抚的猫咪一样。
谢清越整个小腿都没入水中,他双臂反剪背后拖住祁韵臀部,防止她下滑,一步一步在水中走的扎实又缓慢,他怕一个没注意没踩稳,祁韵跌落磕到。
“老公,谢谢你。”祁韵盯着他认真走路的侧脸一字一句道。
“谢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他说的那样自然。
祁韵脸埋进谢清越颈窝里,心中暗道,谢谢你让我再次相信爱。
25分钟的路,他背着她一口气不喘走了近四十分钟。
一直背着她,送她到沙发上坐下,他才舍得放她落地。
温水,热毛巾,干燥的居家服都被他逐一送到眼前。
谢清越单膝跪在她脚边,用热毛巾擦洗她冰凉的脚和腿肚。
“还不能直接洗热水澡,要先把温度恢复到正常。”
“嗯。”
“我把暖气打开了,等下你先在客厅暖和暖和,我去给你炖汤喝。”
“嗯。”
他掀起眼皮不经意地朝祁韵看去,却看到她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顿时,他心中一抖,放下毛巾,眼神中满是无法化解的心疼与柔情。
他温热的手覆在她脸颊上,拇指指肚擦掉她滑落的泪珠,温声问:“怎么了?宝宝?”
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祁韵伸开双臂,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谢清越笑着回拥住她,静静感受着怀中哭到发抖的祁韵。
他明白,此刻的祁韵不同与以往独立强大,她是脆弱的,需要耐心安抚的。
就像是小孩子淋了雨回到家,哭着对父母说,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委屈难过还有渴望被爱。
祁韵淋了这么多年的雨,直到今天才遇到了那把属于自己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