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未的脑子可算是彻底糊开了,是被雷从头顶劈下来的那种焦糊。就算是预言者那种已经隐居了的神,都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就算偶尔出面,手底下也有几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从,哪有像毁世主这样的,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买点药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而且,而且,在鬼女未帮毁世主做事,受他照顾的年岁里,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毁世主都身着盔甲,就连召唤出的神像,都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因为被阻挡而变得厚重,但这厚实的声音,总能穿透千军万马,精准地下达指令。他的剑总是带着血,对敌人、对叛徒、对逃兵,他恨不得将他们碾碎。血液沾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却散发着寒气。他会在休息时发呆,独自一人去往高处,眺望远方,不知是在计划下一步的行动,还是为战争中的逝者怅惘。
他也曾问过鬼女未,那些被收走的灵魂去了哪里,是就此消散,还是入了轮回,问这些人如果转世,会不会记恨他和造物主。即使这些问题,他应当同死神问过了。他也会问鬼女未如何看待这无休止的争斗。可鬼女未怎会知道怎么评判其中的对错?她只是一个武夫,只是想在死神手里抢点活做,想像死神一样安抚世间的生死秩序。
鬼女未只觉得,毁世主应当是个老成的将军,而不是现在这般少年模样。
回过神来时,毁世主已经握住了鬼女未的手。
昨天白天死神带着暗噬出去,因为无法直接联系到毁世主,所以差了人给军中带话,要请毁世主过来。他也没想到,就是如此的巧合,毁世主就在小镇上。而他传的信,自然而然就到了希手里,希也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寻找毁世主。
毁世主并不是会医治病人,而是懂药理,懂如何使用药物,调和人体内的灵力。而鬼女未也不是生病了,是命格破碎身,是用冥鬼术强行转移身体的腐烂,伴随着的灵力的腐化。死神是找对了人的。
毁世主牵着鬼女未的手,细针在他的拇指指尖和鬼女未的掌心扎出血。他握住鬼女未的手,拇指摁在他的手心,闭上了双眼。
鬼女未能感觉到他的灵力透过手心,进入体内,穿梭于身体各处。
少年眉头微皱,眼睑轻抖,薄唇紧闭。他认真,意识随着导入鬼女未身体的灵力四处探查。
“原来,这才是毁世主。”鬼女未心里想着,还有些恍惚。
她一只手拉过了在旁边同样闭目沉思的死神。毕竟毁世主现在无意识,能被他这么照顾的人,鬼女未还是第二个,估计不会再有第三个,死神自当要警惕地守着周围,不能出了差错。
“有点帅是怎么回事?”鬼女未在死神耳边低语。
死神抬眼,看见了鬼女未已经泛红的脸颊。
这个状态的鬼女未,死神是从未见过的。
不过死神倒不觉得新奇,也说不上生气,稍许沉思,手指就弹到了鬼女未脑门上,“想什么呢?我兄弟,痴情得很。”
鬼女未去拍死神的手,吵着:“哎呀!你想什么啊?我没有那个意思!”
毁世主睁眼,面前是死神和鬼女未打闹的模样。不知是情况有些不容乐观,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的眼底,是一抹暗色。
“肉体腐烂产生的灵力,在腐蚀灵体。腹部内里,已经空了一大块了。”毁世主的神情又低落了些,大概是想到自己昨天没有拦住鬼女未,还送了她吃的,感到自责。
“不过灵脉还很完整,正常使用灵力不会有困难。”毁世主说了些好的,“你们两个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知道腐灵是会侵蚀掉其他灵力的,无论什么灵力搭进去,都只会被一起侵蚀。不过,你们真的是拜托对人了,我一直以来钻研的,就是灵力抑制。即使是腐灵,我也照样有药能延缓他侵蚀的速度!”
鬼女未腰板挺得直,听得真真切切,脸上的红晕也愈发明显。她低头,试图掩盖自己的小慌乱。额头重重磕在桌子上的声音,吓得毁世主以为她突然晕了过去。
没等毁世主站起扶她,鬼女未开口:“拜托您了!”
“哦,哦,小事,不必这样。”
毁世主从惊吓中缓神,看着情真意切的鬼女未,在死神的目光中,伸出手摸了摸鬼女未的脑袋。
然后,他的手就被死神一巴掌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