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诃给龚城主留了几道黄符,命他这几日烧后化水服用,能暂时抑制妖化。
而龚宇溟自那日后就再没见到踪迹,南诃知道他需要几日时日才能缓过来。
这日午后果果传来消息,牧锦宸已经获得明台宴的参选资格,代表九霄门出发去明台镇了,说是如果南诃这边能够尽快处理完毕,说不定能赶上最终的比试。
南诃在宣纸上写下龚宇溟三字,忽然想到了那人的赌约。
——让龚宇溟自己选。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龚宇溟无法逃脱诅咒,真会迷失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牧锦宸又是怎么收服他的。
叹了口气。
南诃问了下果果何雨竹如今的情况。
果果探查后表示人还在元老院里关着,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这几日云逸然经常跑去瞧她,两人一呆就是几刻钟。
这也不奇怪,云逸然和何雨竹之间早就是不明不白的,就算是提剑去抢人也正常。
只不过她离开九霄门时,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又是从何而来。
……
此时,翠微山上。
牧锦宸正双手握住门把,将门关上。
他身后唐蔚茗手中拈着块白玉把玩,笑着打趣,“还想着给师尊争面子,没想到师尊居然没法去明台宴,咳,失算失算。”
“小师弟出自天玑处,焉有失算之时?”牧锦宸低笑一声,两人目光相交。
只见牧锦宸眼底红光暗涌,唐蔚茗瞬间愣神,脑中忽然变得白茫茫一片,张了张嘴迟缓的半天没说出什么。
牧锦宸无所谓的笑了笑,浑然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在他肩上拍拍,“别愣着了啊小师弟,我们还得给我们亲爱的师尊去争个门面回来呢。”
唐蔚茗迟缓的点点头,然后木然的跟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听话的木偶,指哪走哪。
……
南溟城三日狂欢到了最后一日。
夜幕时分,龚城主站在城楼上举杯畅饮。
他兴致勃勃的向城中百姓念着祝祷词,忽然呲目欲裂,双手掐着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喘不上气,痛苦的倒在地上。
场面顿时一阵混乱。
城主夫人第一时间解开城主的衣襟,然后厉声呵斥,指着万宏荠大喊:
“逆贼,原来是你勾结的外族大逆不道想要行刺城主!”
城楼几个拐角处涌现大量身披盔甲的护卫,将万家的人和使团众人团团围住。
南诃站在不远处的角楼目睹了全过程,嘶喊、拉扯、辱骂、求饶,鲜血在火光中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模样。
龚城主被紧急护送到正殿内室,城主夫人随侍在旁,不断的给他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城主夫人出自巫医廖家,在场倒是没人有异议,只是南诃发现她的神色平淡,似乎并不意外这一切。
是她本来就知道,还是她根本不在乎?
忽然有人尖叫一声,划破殿内。
“啊——!!”
“妖、妖怪!”
“有妖怪!”
铜盆热水洒了一地,随侍婢女连滚带爬的冲出内殿,却在跨出门槛的那刻被人打晕。
“熏儿,你做事太不稳重了。”
一名戴着面具的老者无声的穿过重重守卫,直接出现在寝殿内。
他随手将手上的侍女扔在一边,声音透着不可一世的压迫感。
廖熏儿双膝跪地,恭敬着磕头道,“父亲大人。”
老者年岁看起来很大了,但身形却十分矫健。
南诃在远远瞧去,觉得此人有股说不上的别扭。
绝非修行之人,但又如何解释他身上传递出来的那股威慑力。
老者径直走向龚城主,抬手就一掌按在他胸前。
一股灰黑色的雾气升起,很快就将两人笼罩起来。
很快,“砰砰砰”的拍地声就越发的密集响亮。
雾气散去,床榻上的龚城主已然不是人类的模样,身子迅速溃烂后又长出蓝灰色的鳞片,那双本该是人类的双脚已经变为鱼尾,像离水的鱼儿不自觉的拍打着床板,已经发不出人类的声音。
老者掐着龚城主的脖颈,神色狠厉。
“这老东西没想到居然能活这么久,薰儿,你功不可没,十四道针,如今第几道了?”
“回父亲大人,只差两道了。”
老者听后大悦,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抚着自己的胡子,又问道:
“当初送来的那个孩子呢?”
“想是喝多了正在自己的屋中歇息。”
老者皱着眉,“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在自己屋里睡觉?”
龚宇溟素有孝名,这事下意识的就让人觉得不对劲。
“有听闻他正在查使团的人,可能想要一网打尽。”
“可能?之前把那孩子送走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好在人回来了,没乱了我的计划。”老者冷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还不去把人找来,最后关头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你们全都要给我陪葬,明白吗?”
“是,孩儿这就亲自去办,还请父亲大人在此稍等。”
城主夫人起身离去,老者大刀阔斧视若无人的坐在殿中喝起了茶,南诃见他周身气息腥臭,整个人都透着腐烂的味道。
“谁!”
他敏锐的将手中的杯盖砸向墙角,南诃置放的云镜结界瞬间被破,显露出身形。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老者抬手凌空向前一抓。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身形往前吸。
南诃只觉得周身气息变的缓慢沉重,像是被忽然装进水泡里,呼吸变得不畅,行动无比迟缓。
将手按在佩剑上,一道华光冲出,却意外受到阻力,不及以往三成锋利。
凌南诃已是大乘境,能困住她的人不多,能压制住她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诡异的是南诃确实感觉到自己受到钳制,虽不至于感到危机,但确实不太舒服,南诃灵息外放,想要试探对方灵根属性,诡异的发现此人并无灵根。
但他对术法免疫,还力大无穷,这这种天生的,浑厚的,无比强劲的……更像是种族压制。
可这人并不是魔族,那就只能解释为他吞噬或者融合了什么东西。
三道炙火符窜出,水汽蒸腾出雾气,南诃和老者在剑锋交叠中看见了他空洞的双眼。
他没有眼珠!
一双空洞狰狞的眼眶内白骨森森,恐怖异常。
老者的身体异于常人的坚韧,像是铜墙铁壁,南诃几次挥剑砍中他的脖颈,胸腹,全都无法伤他分毫。
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东西,但却嗅觉十分灵敏,南诃无论如何进攻,都能被他准确判断出方位,有几次南诃甚至被他逼到角落。
试探的火符依旧不断掷出,老者的脚步被困住,两人僵持不下。
南诃边打边退,不断用符咒试探其弱点,而就在此时,她的脚下忽然显出一道圆形秘阵,瞬间华光暴起,南诃四肢被困,眼看一只长臂凌空狠抓过来。
龚宇溟冲了进来,下意识的用手挡住那一掌,扯着老者的手臂向后扯,“砰”的一声,两人狠狠砸在墙上。
南诃借机直接将火符拍向老者后心。
灼热的火焰瞬时将老者的衣服燃烬,露出身上大片大片的蓝灰色鱼鳞。
南诃向后退了几步,拉住龚宇溟,侧身问道,“想清楚了没?”
“……嗯。”
“师尊小心—!”
转瞬之间,那名老者指尖长出鱼蹼似的东西,指甲也变得细长锋利,还带着弯钩。
龚宇溟被抓了下直接就鲜血溢出,连连护在南诃身前向后退。
老者像是某种动物见了血,神情忽然就着魔似的舔着自己的指尖,声音也变得尖细。
“香,真香啊!”
他用空洞的眼对上龚宇溟,舔了下嘴角:
“都长这么大了啊,果然够鲜美,养的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