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蒙这事会让人目眩激动情绪起伏,但心情很快就会平复,或者是被另一件事转移注意力。
唯独习惯是难以磨灭的。
它如骨附蛆,时刻提醒你正在发生什么。
谢景辰失忆的事很快就在圈子里流传开。
医生没有明确说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的,只说要看病患自身的情况。
这无异于将凌家从山峰上打入谷底,凌兴和紧张的还没到周末就直接派人来接南诃了解情况。
他询问失忆的事是真是假,南诃只说不太清楚,毕竟她离开时谢景辰还没出院。
她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如果凌兴和知道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恐怕会连凌家都不让回。
福利院案件中,凌家的证据她还没有拿到手,自然只能扮演乖巧。
……
南诃将沈宜泽留给她的人分成两拨,一拨集中在郊区别墅外,全天候盯梢,防止有人靠近。
另一波的则是跟着自己,以防再被袭击。
这几天因为伤口不能沾水,南诃一直手吊着,做什么事都很不方便,杜落主动请缨搬进小别墅照顾她的起居。
就这样一晃就到了周末。
南诃应邀回到凌家,这次再见到凌白晴,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宛如人群中的花蝴蝶,游刃有余的应酬着。
她见到南诃就笑脸盈盈的上前。
“姐姐好久不见啊,这气色怎么这么差啊,来来来,快里面坐。”
“来个人好好招待大小姐,可不能让人委屈了。”
南诃懒得搭理她,自己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这个凌家真正的大小姐回到自己家就好像个外人似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说,还被个养女安排着,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果不其然,周围的议论声随着她入场也渐渐响起。
“听说是被甩了,也不知道真假。”
“我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凌小姐听说命很硬,都把自己母亲克死了,现在还害的谢家大少进医院,这么个祸星谁家敢要啊。”
女性这边无非是南诃配不上谢景辰,至于男性则更关心的是如果没有谢家这棵大树,凌家还值不值得他们投资合作。
他们围着凌承允打探消息,凌承允也是稳重的人,对外形象一直不错。
他干脆的表示今晚的宴会也邀请了谢景辰,大家可以眼见为实。
这其实就是一场巩固凌家地位的酒宴。
只可惜,凌家人要失望了。
南诃嘲讽的笑着,拿起桌边的橙子和点心慢慢吃了起来。
……
悠扬的音乐流淌在花园中,席间杯酒相交,三五成群,言笑晏晏。
特调的灯光柔和又雅致,南诃吃到七分饱时,身后有人走近。
“我发现我是真的有点佩服你了,还能这么风轻云淡。”
关胜一身灰色得体的西装,在灯光的映衬下意外的十分沉稳。
他和南诃打着招呼,见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还有心情吃东西,不由佩服。
南诃看了他一眼,笑道:
“那不然呢,我去舞池中央哭诉自己不是灾星?也是受害者?还是谢大少没有因为救我而失忆?”
关胜失笑,在她身边坐下,好意提醒。
“凌家递了帖子给景辰,现在人应该快到了,要不你先避一避。”
南诃懂关胜的意思,与其当面被打脸,不如暂避锋芒,等日后再说。
“谢谢,但我觉得没必要,又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避开。”
话落,入口处一阵骚动。
南诃知道是人到了。
谢景辰今天依旧帅到让人移不开眼。
一米九几的身高加上修长笔挺的身姿,那看不出牌子的手工定制西服,即便站在远处看不清容貌,也能感受到此人的身份矜贵。
凌承允作为主办人自然是率先迎上去的。
他热情的伸出手,却见谢景辰只是冷漠的点了下头,就自顾自的往里走。
他身边跟着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气质文雅,看起来有些羸弱。
南诃想起了最初的原主。
也是这种小白兔似的神情。
她身旁的关胜猛的站起了身,很诧异的看着那女子,然后道:
“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
南诃眯了下眼,看来这名女子身份的确不简单,或者说,对谢景辰来说很特殊。
关胜和南诃道了声歉,就疾步上去,两人似乎说了点什么,齐齐朝南诃所在的位置看去。
但谢景辰的神情明显是冷漠排斥的。
他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跟一群热情涌上刷好感度的人点点头。
入场至今,他和身边的小白花几乎是形影不离。
每当周围有人调笑询问女子时,谢景辰就会沉默,女子也会羞涩的说自己是谢家的远房亲戚。
南诃笑着想,哪家亲戚穿情侣装礼服去参加宴会啊。
大家又不傻。
只不过聚焦到南诃身上的同情目光更多了。
凌白晴更是从心里乐开了花。
在她的世界中,只要能看凌南诃倒霉她就无比舒畅。
不枉费她软禁了凌兴和那老头子,还死死拿捏住了凌承允。
这不,她又是凌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了。
因为贵客都到了,属于宴会主人的开场舞就显得格外瞩目。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从谢景辰进入会场起,他和南诃就没有过肢体交集,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完全是陌生人的状态。
凌白晴可不能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她假意热情的主动走到谢景辰身边,大声道:
“之前的开场舞都是谢大少和我姐姐一起跳,今天是否照旧?”
“照旧?”谢景辰皱起眉,看着凌白晴,声音冷下来。
“你们凌家有邀请外人跳开场舞的习惯?”
“当然不是……”
“那就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一个外人可不好抢主人家的风采。”
这话说的很客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划清界限了。
会场中的人忽然都兴奋起来。
“看吧,我就知道那传闻是真的!”
“凌家那个小姐哪来的福气……”
“要我说,凌家这也是丢大脸了,这样当众被拒绝,以后可怎么好哦,那凌小姐还有谁敢要。”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
四面八方的流言蜚语接踵而来。
南诃毫不在意的摸了下自己的金属手环,眼神时不时往楼上瞟。
其实她今天能来就知道要面临什么。
但这点小事在任务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如今她身在一楼会场很好的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楼上的人行动起来也更方便些。
只是谁也不喜欢被人当猴子看。
作为人群目光的中心,她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在窃窃私语中缓缓起身,走向谢景辰。
她道:
“谢大少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家中长辈不在,一些旁人容易喧宾做主扰了您的清静,真的很抱歉。”
她大方得体的将话题引开,不轻不重的内涵了下凌白晴的身份,随后不卑不亢的向旁边让出一个位,作出引导的姿势。
“不如您先和这位美丽的女士一起到旁边休息片刻,家中也算是安排了一些节目,可以放松片刻。”
谢景辰看着眼前白皙娇小的少女。
她身材娇小,五官精致,白皙的脸上带着点病气,讲话的语调柔柔弱弱,但语气却丝毫不弱。
“阿景,我们去那边坐吧,我也有点渴了。”
他身旁的女孩低声去拉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怯弱,让南诃想到了乖巧喜人的金丝雀。
她富有深意的看了南诃一眼,然后半推半就的将人拉走。
南诃松了口气,径直走到凌承允身边,眨了眨眼,道:
“哥哥,所以你是要和我跳开场舞还是和凌白晴跳呢?”
凌承允当然不会和南诃跳舞。
他厌恶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向一旁洋洋得意的凌白晴伸出了手。
南诃在心底叹了口气。
凌承允外表装的再稳重靠谱都没用,姜还得是老的辣。
比如眼下这种情况,凌家如果还想把面子从地板上捡起来点,邀请都会是她这个正牌千金,而不是一个喧宾夺主的养女。
家风,在上层圈子里是脸面,有时候比你兜里有多少钱还重要太多。
只可惜,已经被彻底洗脑的凌承允根本意识不到。
不过这样也更好,可以给她预留出更多的时间。
……
灯光暗了下来,一束光束打在会场中心。
伴随着悠扬的华尔兹响起,凌承允向凌白晴伸出了手,两人滑入舞池中央。
此时,南诃手腕上的装饰电子环震动了一下,她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悄然退后几步,她打算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首支舞上的时候全身而退。
没想到有人却踩住了她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