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云殿。
长欢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一封信笺和旁边躺着的一粒红豆,神情怔怔。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在信笺中放了一颗红豆,是想表达相思之情吗?
思及此,长欢瓷白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然后情不自禁的牵起唇角,与此同时,七星岛上空出现了百年未能一见粉色霞光。
他活了百年,初尝情之一字,这种感觉既陌生却又让他心生雀跃。
长欢收起信笺和红豆,抬手画出一张传音符。
金色的符线承载着长欢的思念飞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九溪面前。
姻缘仙尊表情有些麻木,“帝姬啊,你天生神骨、天赋惊人,但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你若说还没有学会画传音符,便是傻子也不会信吧。”
九溪托腮看着飘浮在空中的符印,笑着说:“缘老头,我告诉你一个道理,陷入爱情的男女,多半连傻子都不如。”
姻缘仙尊:“······”
“不过也吊了他一个月了,是时候缓解缓解他的相思之情了。”说完九溪抬手,画了一个同样的传音符,两张符印相合的那一瞬间,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那边的长欢见传音符久久没有动静,敛眸掩去眼中的失落。
正当他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师父”。
长欢猛地抬眸,转身,看见空中的传音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快步上前,然后小小的旋涡中又传来一声“师父”。
少女的声音轻柔软和,尾音稍稍上扬,轻而易举的就勾动了他的心弦。
长欢嘴唇微动,正待出声应她,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按捺住躁动的心绪,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音,然后才从喉间缓缓溢出一声“嗯”。
九溪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她这便宜师父还故作正经,她已经能想象到长欢此刻的表情了。
“师父,徒儿今日收了一只有着500年修为的凶兽,救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呢。”九溪的声音充满了骄傲,“师父你快夸夸我。”
“嗯。”长欢端着架子,“可有受伤?”
“师父你不要转移话题,快点夸夸我。”
长欢掩袖轻轻咳了声,然后颇有些不自在的道:“小六真厉害。”说完他忙给自己斟了杯茶。
“师父,我们还有三四天的脚程就到灵兽国了,不过二师兄说他曾经离开灵兽国时立下了誓言,此生永不踏入灵兽国,所以他会在国界外等我们······”
九溪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们接下来的打算,而长欢则静坐着听她说。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脸上挂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九溪天天粘着他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的时光。
九溪出岛快半年了,不知她有没有长高些,她刚上岛时瘦瘦小小,不知她在外历练有没有瘦,会不会累······
念此种种,长欢突然很想见她。
耳边九溪的声音还在,他摩挲杯壁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小六。”他出声打断九溪。
“······啊?师父,我在。”
“将玉骨琴取出来。”
九溪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听话的取出了玉骨琴。
而后长欢写下一段谱子,顺着传音符送到了九溪手里。
“师父是要让我弹这首曲子吗?”
“嗯。”
九溪挑起一边眉,而后取出玉骨琴弹了起来。
琴技一如既往的烂,半点长进都没有。
长欢扶额。
但她琴技虽烂,好在勉强也能听出来旋律,如此反复弹奏了数遍后,踏云殿中的长欢也有了动作。
紧接着九溪就看见玉骨琴中有婉转流光蜿蜒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慢慢地变出了一块······光镜。
九溪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了,暗道不妙,但即便是她此时收手也来不及了。
下一刻,光镜的漩涡平息后上面便出现了一个人的面容。
正是长欢。
失策了失策了,她自然知道有隔空传画的术法,但是按照她的计划,起码还得再撩拨长欢几个月才使用这种术法一缓他的相思之苦。
也罢,那便见招拆招吧。
九溪收势起身走到光镜面前,一脸惊奇,“这是什么,好神奇······”
光镜另一边的长欢在看见九溪的那一刻起便呆住了,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凝滞了。
她似乎······圆润些了。
脸上长了些肉后让她原本看上去有点锋利冷硬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也更加好看了。
“师父?”九溪将脑袋凑到光镜近前,挥了挥手,“师父你在入定吗?”
突然间放大的脸庞和声音让长欢猛地回过神来。
他垂下眼,有点不自在的抬手掩嘴,“小六。”
“师父,这是什么神奇的术法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镜子里呢?”
长欢放下手,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心念术。”
“心念术?”九溪想了想,“我似乎在踏云殿的书阁里看到过······好像是说施展此术便可以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九溪眼睛一亮,“师父,原来小六就是您心心念念的人呀!”
长欢装腔作势的咳了两声,却仍然端着那副冷漠寡淡的架子,“玉骨琴中有我一丝念力,所以施展心念术后便见到了你。”
“这样啊,”九溪脸上难掩失落,“看来师父也不是很想我嘛,可是小六每天都在想师父,晚上做梦还梦到师父了呢。”
“做梦······”长欢喃喃。
就在这时,长欢察觉到房外有人走近,他神情微凛,在那人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挥散了光镜。
莫问的脚步顿了一瞬,然后继续往里面走。
“心念术?”他在长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刚才那是心念术吧?”
长欢不语,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莫问似笑非笑的看着长欢,“师兄莫不是有了放在心上了人,所以才用心念术一解相思之苦?”
长欢放下茶杯,轻轻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
“有事?”
莫问给自己斟了杯茶,“无事就不能来师兄这里坐坐了吗?还是说师兄嫌我碍事了?”
“有事说,无事滚。”
莫问闻言将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师兄你方才说了什么?滚?”
他用见鬼了的表情看着长欢,然后又换了一副警惕怀疑的表情。
“你说,你把我师兄藏哪儿了?我师兄性子冷冽如霜,寡言少语,断不会说出‘滚’这样的字眼。”他作势已经捏起了手诀,“说,我师兄呢?”
回答他的,是长欢召出了自己的清曜剑。
他拂了拂衣袖,随手将清曜放在桌边。
天下名剑榜第二的清曜剑只是单单往那儿一放就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令人心生恐惧和敬佩。
莫问笑哈哈的将清曜剑往长欢身前推,“师兄这是做什么呀,快收起来,可别叫有心人觊觎了清曜。”
长欢收剑后看向莫问怀中探出来的一颗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
好像是凌云殿那个小药师的灵宠。
莫问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小丫头出岛历练不方便带着它便把它留在了凌云殿,谁知这小东西天天往我的紫竹林跑,我便干脆带着它了。”
长欢收回眼神没再说话。
莫问想起自己方才看见的那个术法,贼兮兮凑近问:“师兄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那是心念术吧?”
“是又如何?”
莫问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一时间噎了噎,“呃······不如何,挺好的挺好的。”
这时长欢察觉到心口处有异动,是自己留在玉骨琴中的那股念力在波动。
那厢客栈内,长欢突然间关了光镜,九溪觉得奇怪,以为是长欢念力不稳才切断了连接,便一直往玉骨琴上施法,想要重新打开光镜,却屡试无果。
九溪收回手,“看来是不想理我。”
心念术在施展时需要施术人和他心念之人一同施法才能建立连接,九溪方才一直在施法,可光镜却没有丝毫反应,那就只能是长欢没有应她。
“不应就算了,下次你再找我,我也不应。”九溪哼哼两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