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丰收的场景,除了郁郁沉闷的许二柱,许成隔壁家的许路生和许有用家也在沉着脸观望。
许癞子和许大宝本就是村里的混混,有地也是荒着,看到别的人家收割的热火朝天,心里不由有些痒痒。
这么金黄的一片,到处走走,就能凑上一麻袋稻谷。
两人偷偷摸摸地满村子跑。
今日看人都在村南,他们就拉扯着往村尾走了走。
远远就看到有人蹲在富婶家的稻田边。
“癞哥,那个是许家的秀才?”许大宝惊奇地伸手指了指前方。
“小声点,上前去看看。”许癞子看着费力拔稻子的许白前,眼中精光一闪。
偷人家稻谷的秀才啊,可不多见。
听说许白前在镇上过的很舒坦,这种人手上落下一点,就够他吃喝的了。
许癞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地移动到许白前的斜对面。
等许二柱和许白前都进家门了,他顺着外墙的竹栏走了几步,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楚。
许癞子听得两眼都直了,他怎么没想到呢,这可是大功,肯定会有封赏的。
但是一想到许白前的身份,他又有些泄气。
秀才才有机会见到县令,他要是去了,大门搭子没碰到,就被打出来了。
但是...
许癞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站直身子,拍了拍脏的看不出原先颜色的衣裳,推开老许家的竹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哎呦,许童生,许秀才,聊着呢?呀?许秀才手里的稻穗长的真结实,可我听说许童生家没有种晚稻啊?”
“不会...是哪里偷来的吧?”许癞子笑嘻嘻地揣着手站着,整个人歪歪扭扭的,就是一副无赖的样子。
许白前先是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听许癞子说完更是脸色阴沉。
他下意识地将握在手里的稻穗背于身后,看着后面缩手缩脚跟进来的许大宝,露出了笑。
“怎么会,不过是好奇晚稻怎么长的,我朝从未有过的大事,自是让人想一探究竟。”许白前说的文雅,许癞子不太听得懂,伸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往院子里的竹凳上一坐。
“许秀才说的比唱的好听,反正我就看到你偷东西了,嘿嘿,堂堂秀才偷东西,功名怕是要到头了。”许癞子猥琐地笑了两声,双手不由搓了搓。
许白前皱着眉,这是讹上他了。
他看了眼他爹,许二柱事不关己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许白前暗暗咬了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扔在地上。
许癞子和许大宝对视一眼,也不在乎,弯腰捡起银角子。
吹了吹又咬了咬。
“许秀才就是爽气,放心,这是我肯定替你保密。”许癞子咧嘴,拍了拍瘦薄的胸部,拉着许大宝就跑了。
许二柱看许白前这么随意就扔了一两银子,心里不高兴极了:“这种人给他银子做甚?”
有这个银子不孝敬自己老子,给个无赖?
“爹,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于我名声有碍。”许白前自然也在心疼银子,他作为赘婿在王家讨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前些年还有娘给他塞点银子,现在都是他自己抄书或是有富贵人没有门路想要进路明私塾给他添些礼的。
他的进项不多,岳父自是不会给他花用。
他还要存明年进郡城赶考的银子。
这么一算,他又觉得先前的一两银子给的太干脆了,许癞子这么轻易得了手,以后怕是不会消停。
许白前有意跟许二柱提上两句,看他皱着眉,脸上隐隐带着不快,就将话咽下去了。
他爹一辈子待在这个破地方,眼皮子着实太浅了些。
更何况,他还有刚刚卖了老二的十五两银子呢。
想到这里,许白前眉头紧皱。
老许家现在没了干活的人,家里只剩许二柱和冯丽娘,以后这两人就是他的负担了。
只怕过不了多久,许二柱会想着去王家投靠,这样的话,他真的甚么面子都没了。
想到这里,许白前忍痛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五两银子。
“爹,老二如今也算不得老许家的人了,以后我和王氏给您养老送终,这个银子您先收着,平日里吃些好的,别紧省了。”
许二柱看了他一眼,将银子收了。
他才意识到,他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
“老大啊,如今家里也没其他人,你和王氏是不是应该搬回来住了?”哪有儿媳不在家伺候人的?
许白前抓着稻穗的手都泛白了:“爹,如今我还要在私塾念书,住在镇上更便利一些,王氏要照顾小月儿还要照顾我,回村里委实不妥。”
“这样,过几日我再送些银两来,家里的活计您找个村里人帮忙干了,给点铜板就成。”
许二柱想了想,也成,点了点头。
许白前连饭都没吃,转身就走了。
冯丽娘坐在灶间生火,将二人的对话听得分明,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刚搬进许家的时候白皙光滑的手,如今已经粗糙到摸个布匹都会拉丝了。
她不由想,她真的做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