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泽关。
尉迟融站在关上看着关内已燃起熊熊大火的辎重神情凝重。
那可是他全部的军械粮草!
为了抢占苇泽关,他率军一路急行军,却是万万没想到,窦建德的兵马会如此狡诈,放着雄关不要,却是埋伏在关内两侧山中,放过了他,但却截下了他的辎重。
他数次率军强攻想夺回粮草,奈何敌军似乎早有预料,拼死守护,令他全力冲杀下所夺回的粮草寥寥无几。
此时,苇泽关确实如他所愿得手了,可粮草已失,这苇泽关又怎么守?
尉迟融手握长槊,心中愤恨,也不知窦建德所部由何人所率,明明已经夺关,却兵行险着,弃关不守,就不怕截不下自己粮草,反陷自身于险地?
真是个胆大且高明的家伙!
愤恨之后,尉迟融更是头疼。
摆在他面前的现在三条路。
一条是退入河北。
此路无异于主动求死,因为整个河北都是窦建德的地盘,他这两万人马无粮无草,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和窦建德数十万大军周旋。
再一条便是据关坚守,等待援军。
但问题是援军何时能到?
会不会援军还未到,关外的窦建德大军倒先来叩关?
或者援军到时,自己这两万人马已活活饿死?
最后一条是突围。
趁士卒们还有力气作战,能冲出去多少冲出去多少,总好过饿得头晕眼花,被人活活困死在苇泽关上!
一处山道上,一队人马迤逦前行,绵延不绝,竟是横跨数个山头。
监利郄有点后悔来捉什么隋皇了。
为了不引起晋阳唐军的注意,他率军避开大道,愣是绕行百里一路穿山越岭,走得简直欲仙欲死。
想起帐中那几个白花花的中原女子,更觉得真是没事找事活受罪。
“禀首领,前面三十里便是榆次城,定杨可汗麾下尉迟融便在那处驻兵!”此时,斥候来报。
监利郄冷笑一声:“什么定杨可汗?不过我突厥养的一条狗而已。传令下去,加快行军,榆次城整军歇息!”
榆次城。
秦琼看着空空荡荡的城池,心中沉吟。
片刻后,沉声命令:“入城!”
“将军,是否有诈?”
“你多虑了。尉迟融兵强马壮,若知吾来又何须用此诈计?况且,此城走得如此干净,必是弃城。我军在此修整一番,再做打算。”
秦琼策马进城,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唐军那里去,除非找到他的兄弟。
他跟过来护儿、张须陀,又追随过裴仁基、李密,后来先后再降王世充、李渊,没有一个是他心目中的明主,而且主公如过眼云烟,兄弟才是一生依靠。
……
人生四大喜,加两个字就会变成四大悲。
久旱逢甘雨,几滴;金榜挂名时,未必;他乡遇故知,仇敌;洞房花烛夜,隔壁。
眼前的一切虽然不是隔壁,但江晓却觉得这是在梦里。而梦是最容易破碎的……
杨媛坐在榻上静静地等待江晓来掀开她的盖头。
此时此刻,她没有什么神圣感,也没有什么对未来的伤感,有的只是一个即将为人妻的紧张、羞涩、甜蜜还有……期待,她忍不住轻轻咬起了了自己的手指头。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过来?
他是不是也很紧张?
想起云儿“诵教”的那些,杨媛再次觉得脸上一烫。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小了,已经戌时末了吧?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自己的腰都快坐折了,好想现在就躺下。
他不心疼自己吧?
就让自己一直这么坐着吗?
终于,杨媛忍不住,轻轻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
两双她这两日连夜缝制的新鞋映入眼帘,一双是他的,一双是她的,而且是分了左右的,就并排放在榻前。
这是她用心摆过的样子,整整齐齐,成双成对。
可是人,似乎没有……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杨媛猛地掀开盖头,环视四周,温馨烛光下的房中,除了她再无一人。
有的,只是榻上脱下的锦袍……
半个时辰前。
江晓悄悄出了洞房,屋外并没有人,或许连老天爷都知道他要开溜,在给他开后门吧。
事实上江晓根本不知道,这是杨广为了他们小两口安心那啥,特意要所有人都不能来听墙根儿的。
顺着坞堡的围墙,江晓慢慢向坞堡大门摸去。
他知道,这几日坞堡的大门都不会关闭,因为还有不少新来之人没有屋舍可住,还在坞堡外露宿。
就这么走了吗?
回望坞堡,星星点点,有一处烛光映红绸。
这个问题,江晓无法回答。
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好,也根本无法决定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此刻他只想躲起来。
躲起来,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面对杨媛,面对洞房中那成对儿的一切。
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为此,他拖延,他想拖到半年后,也许那时所有的问题都因为他的死亡迎刃而解。
但现在,他不得不直接面对这个问题。
他曾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就好,可当真正面对这个问题时,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对他说:
如果不能白头,那便不要聚首,给不了杨媛未来,那便没资格拥有她的一生!
他不知道如果顺从这个声音,是高尚还是虚伪,是善良还是邪恶,是勇敢还是懦弱……
惆怅间,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咦?小郎君,你不在洞房怎地跑到门口来了?”值更守门的张贵看见江晓大为惊讶。
江晓微微一笑:“不放心,是以下来看看。”
“小郎君放心,苏将军和程将军皆有安排,有某家在,小郎君安心回转洞房陪小娘子便是。”张贵笑道,平日里江晓和他们嘻嘻哈哈,和他相处倒比和苏程二人更随意。
所以说完,张贵又颇为好心地凑上来打趣:“只是须请小郎君莫贪吃,细水方可长流,哈哈。”
“是极是极。”江晓笑着点头,忽然对张贵身后道:“兄长,你怎地也来了?”
张贵回头,便在这一瞬间,江晓一掌重重切在了张贵的颈动脉窦上。
这一下,足以让张贵昏迷一阵儿了。
摸出张贵身上的小莫和小陶还有火镰,江晓再一次回望坞堡,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