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很是头疼。
他没想到李渊竟然调平阳公主去了晋阳。
有这位英武的“李娘子”在,李元吉这个猴崽子怕是折腾不出什么事儿来了。
而如此一来,哪怕晋阳是个孤城,哪怕尉迟融当世猛将,刘武周和宋金刚怕也要望晋阳而兴叹。
刘、宋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晋阳城不但天下雄城易守难攻,城内粮草、武备军械更是足够数万大军十年支用,无论是攻还是困刘、宋都不可能轻取晋阳。
这算是让他甩锅给李元吉的想法彻底落空了。
皇帝现在又下旨给他,要他绝不可冒进,只要守好河东之地即可。
晋阳有粮、河东有盐,只要守住这两个地方,最先撑不住的肯定是刘武周和宋金刚,皇帝现在打的就是硬耗的主意。
而且,弃守苇泽关,未尝不是一步妙棋,若是河北窦建德趁虚而入,也够刘、宋喝一壶的。
可是这样的话,秦王所托之事就难办了啊……
“禀大帅,介州(今山西介休)守备秦琼将军求见!”
裴寂正头疼,亲军忽然来报,不由更加恼火。
“此人怎地又来?!告诉他,本帅繁忙,要他速回本营,安心……等等……”裴寂眼珠忽然一转,沉吟下,然后突然改口:“有请!”
须臾,一个仪表堂堂的九尺壮汉龙行虎步进来。
“卑职参见大帅!”
“秦将军免礼!”裴寂哈哈一笑,“秦将军所为何事,本帅早知,你和程将军兄弟情深,找寻不辍,本帅亦是感佩,但还是那句话,引兵越界寻找决然不可!”
“大帅……”
“秦将军勿再多言,这便是本帅所复!不过……”
说到这里,裴寂忽然一笑,顿一下继续道:“某家平日喜欢自言自语……”
秦琼眼睛一亮,退到一旁。
裴寂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军情:“前日得报……两旬之前榆次城中大乱,尉迟融斩杀我军内应王九霄,擒我军哨探三人……其一人身形壮硕,极像我前军先锋大将……”
秦琼悄悄退出,好像从未来过一样,走了。
裴寂看这个秦琼的背影半晌不动,直到秦琼消失不见才“哎呀”一声。
“老夫这不慎言的毛病怎生总是不改?还是赶紧上表请责为好……介州行军总管李孝基回京述职,其下三军由本帅暂统,也得申斥一番才是……”
“来呀,传本帅令,晋州并介州全军严守本境,务枕戈待旦,以备不测……”
……
榆次黄蛇岭。
“禀将军,近日晋阳军情异动已查明。”
“报来!”
“晋阳出兵乃是攻打定襄,此役唐军轻取,却似乎非为夺城,取城后掳数千平民即弃城而去。”
“哦?”尉迟融哑然,“这是打的什么糊涂仗,冒险和突厥冲突只为掳掠人口?这李元吉是准备学那突厥当人口贩子吗?当真只有李元吉这种胡儿才会做此等无聊蠢事。”
“卑职倒探得此次引兵之人并非李元吉,而是一员女将,此事甚奇。”
“女将?!”尉迟融猛然一惊。
唐军中的女将除了平阳公主当再无别人,她怎么会来晋阳?若真是她,那此事便不寻常了……
而且,她出现在晋阳,那苇泽关又何人据守?
该不会……唐军弃守苇泽关,全部龟缩晋阳吧?
尉迟融不由一阵紧张。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给河北窦建德丢了块硕大肉饵,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引兵入晋!
到时,晋阳城坚防固,突厥兵强马壮,自己倒成了最好捏的柿子。
“再派斥候!”尉迟融大叫。
“一路,查唐军所掳到底何人!”
“二路,快马加鞭直赴苇泽,详查苇泽关军情!”
“多派人手,本将军要两日内得报!”
……
坞堡大门前,有两百多人正排队领粮。
不远处有四人并排站立。
“萧公,如何?”魏征问道。
“有十人萧某确定他们认得杨公,还有十八人并不确定。”
“那就宁杀错,莫放过了。”程咬金森然一笑。
“某和兄长各得一半,也好让麾下兄弟记得这些人的相貌。”苏定也冷冷说话。
“他们家眷可莫要伤了。”魏征说道:“不然,徒损逐月仁心。”
“省的。”程咬金、苏定方各自点头。
“此事真不必告诉逐月?”萧瑀看着魏征,有些不放心,在他看来,他们这可是相当于违逆江晓呢。
“不必。”魏征笑笑,“时间久了萧公便知,咱们这位小郎君可称‘仁义’,但有时多少有些妇人之仁。这等‘脏活’,吾等做了即可,告诉他倒惹不快。”
萧瑀默默点了点头。
很快,两百多人离开坞堡,再不多久,数十匹快马疾追而去。
“吴少尉,有人钻进了林子!”
“夯货,连个人也看不住,某家去追,莫漏了其他人!”
密林中,几个人被吴少尉追上。
“军爷放过我等……”一人吓得魂飞魄散,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
吴少尉陷入挣扎,这么大块金子,可以给那柳家的打两个镯子了吧,她当会嫁给自己了吧?
蓦地,吴少尉抬手一刀,将这人身旁同样瑟瑟发抖的人砍翻。
“速走,莫要某家再看到你!”
吴少尉接过金饼,目送剩下的人消失在林中,而后满脸愧疚,砍下了已被他杀死之人的头颅。
……
江晓有美人相陪,难得惬意。
“某是真没想到,堂堂越国公主竟然如此擅长女红。”江晓躺在榻上,看着坐在榻边纳鞋底的杨媛啧啧称奇。
“阿娘幼时寒苦,曾以女红为生,后来便也教我,说天家之女哪怕不以此为业,也当有此一技,上可以奉亲伺夫,下可以安身立命,总教不测之时不至无着。”
杨媛一笑,接着又说:“小时不肯学,还挨了阿娘不少打呢。”
江晓点点头,萧皇后虽是梁孝明帝嫡女,但因为出生在二月被认为不吉,所以自小养在皇宫外,并且收养她的舅舅家境贫寒,小时候倒真是吃了不少苦。
后来她又一朝成为晋王妃,再转眼就母仪天下,或许就是这种旦夕祸福让这个聪明的女人对人生的际遇有深刻的理解吧。
由此倒也不难理解她为何强迫一个公主学女红了。
说不得,也正是这种通透才让她得以寿享八十吧。
“那叔母的女红要比你好了?”
“那是自然。”
“吾有一技,叔母肯定不会!”
杨媛抬眼看江晓,有些将信将疑,他手段神奇,她早已领教,但这是女红啊,难不成他这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