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杨广的身份,魏征曾偷偷问过江晓,要不要隐瞒,江晓觉得没必要。他真心感觉到,杨广已经放下了应该放下的东西,让他全面接受现在的一切,对他的余生来说,才是最好的。
所以,魏征在路上就把杨广的身份告诉了程咬金,让程咬金也是唏嘘不已。
此时,程咬金和众人一一见过,最后对杨广道:“皇帝陛下,以前程某反你,咱俩是对头,现在程某亦是坞堡之人了,你可莫记前仇啊。”
杨广微微一笑:“你若是还叫皇帝陛下,那老夫就要记仇了。”
对这个瓦岗众首领之一的程咬金,杨广是听说过的,如果说大隋是被无数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军推翻的,那瓦岗军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
击败悲剧英雄张须陀,连克洛口、回洛、黎阳三仓,仅这两件事就彻底动摇了大隋的国本。(这里真要感慨一下大业最鼎盛时期隋朝国力的强盛,仅仅一个洛口仓周围就足有二十多里,仓内三千个大窖,每个窖里藏粮八千石,所以一直有句话叫大唐是吃隋朝的粮食强大起来的,当然,此话仅供参考。)
如果是在江都兵变之前,杨广看见程咬金绝对会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但现在,一切皆如过眼云烟了。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哈哈,老人家平易,程某喜欢,以后自当与老人家多多亲近。”
江晓听程咬金这话直翻白眼,更觉得眼前这幕有些荒谬。
这算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啊呸,他们要算兄弟,咱算什么?
看着杨广颇有些淡然的眼神,江晓忽道:“杨叔,粮种、蚕种已备,咱坞堡来次‘耕藉礼’如何?就由杨叔主持。”
“‘耕藉礼’?老夫主持?”杨广惊讶,看着江晓的笑脸,蓦然眼圈一红。
“耕藉礼”,杨广不要太熟,乃是华夏古代帝王亲耕田地的礼仪制度,自西周起便历代相沿,为的是劝农勤耕。
“可地都还未开垄,也不知吉日……”杨广嘴唇颤抖,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
“无妨的。”魏征微笑着插话,“寓意到即是礼成,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咱坞堡便行‘耕藉礼’,请杨公掌耒三推,小郎君执鞭,魏某不才自荐播种,阖堡众人皆来覆土!”
江晓冲魏征竖起大拇指,有人情味儿的魏征才是好魏征。
“好……好……”杨广轻声念叨,两滴老泪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众人回堡,魏征和程咬金落在最后。
“鸟厮,某家一路已经和你说了许多,现在再说最后一句。”
“兄长请讲。”
“小郎君实是有情有义、胸怀宽广之人,只要吾等不负他,他必不负我等!”
“某家谨记!”
……
虽然魏征说只图个寓意,但他还是带人连夜在海清南河南岸开辟出一块地来。至于“耕藉礼”要用的耒耜、枷柦啥的,自有老秦带人打造制作,也就一夜工夫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坞堡所有的人都穿戴整齐来到地头。
其实,以农耕立国的华夏,所有人都将“开耕”视为神圣之事,因为这关系着一个家、一个村落乃至一个国家的繁衍生息。这是刻在每一个华夏先民骨子里的东西。
种植,是我们的种族天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华夏先民才不断以“耕地”为需求,从黄河、长江流域不断向外延伸。
(除去元清两朝,以汉民族为主体的朝代基本上都对草原不感兴趣,差不多都是固守长城一线,因为长城以北的地不能种。华夏先民也是憨得可爱,看一块土地好不好,就一个标准,能种不?能种,好,收了。)
“有邰姜嫄,践履圣迹,感而有孕,生兹后稷。相地之宜,五谷树艺,教民稼穑,执农不弃……”
迎着朝阳,杨广朗声宣祭,这对于他来说驾轻就熟,因为他已经很多次代表一个国家向上天祈祷。
江晓相信哪怕他曾做过无数昏聩、暴虐的事,这一刻,他也是虔诚的。
当杨广宣祭完毕,江晓看到,坞堡所有的人都眼眶发红,甚至还有不少人跪在地上,亲吻土地,泪流满面。
因为,播下种子的土地就代表希望,代表生生不息……
以下和具体情节发展无关,可以不看。因为发现有些朋友不看作者说,那就只好写在这里了。
这章是过渡章,现在写的这段话也本应放在作者说里的,但还是想在这里说。本文一直想探究一点点华夏民族之所以繁衍不息的原因,并将此作为本文的一个重要发展支撑,因为作者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能在文中构建一个不一样的华夏,一个以华夏文明为中心的全新的羁縻体系,不建立帝国、不殖民、不直接统治,而只是华夏文明的传播,直至全世界。这个设想很宏大,但需要对华夏文明有深刻的理解,这一点作者也还在学习,希望不会写崩。具体到本章,作者也不想承认这一段是水文字,因为作者设想的坞堡就是一个有人情味、有凝聚力的地方,算是铺垫吧。
另外,要在最后抱歉一下,明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不能摸鱼码字了。所以明天的更新要在下午了。原本今天已经三章,这一章可以放在明天早上发的,但写出来就不想留,囤货不是某的风格。再次道歉。希望诸位不会因为这点不点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