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认为他穿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偷偷跑出来遛个狗就会发生这种情况,这真是太离奇和狗血了,不过他还不得不信。
理由很简单。
北斗七星中组成斗柄的玉衡、开阳、摇光三星虽然只是依稀可辨,但指向却是犀利无比:正东。
自古北斗就可定四时、分寒暑。《鹖冠子》中有言:“斗柄东指,天下皆春……”而他清楚地记得还有一天就是中秋节。
眨眼之间,由秋入春,江晓想不出除了穿越还有什么解释。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月光下一具具新鲜血迹未凝的、年久已经化骨的、腐烂正在生蛆的尸体,也在以无比血腥和恐怖的方式告诉他,这绝对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充满死亡的世界。
对于一个晚期癌症患者来说,接受死亡早已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面对这遍地的尸体,江晓并没有多少恐惧,但生理上他仍忍不住强烈的恶心。
他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吐出胆汁,强烈的苦涩才压住胸腹间的不适。
无力地看向幽深的夜空,江晓神如怨妇,充满不忿,而天上却似乎飘来三个字:咬我啊。
江晓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其实对于穿越,江晓并不是接受不了。
出生即丧母,五岁又失父,福利院里成长,十五岁遭遇严重车祸差点儿瘫痪,整整康复治疗三年后考上大学,没想到刚毕业又得了一种颇为罕见的恶性肿瘤,一番放化疗外加试药之后,生存期依然不乐观,这就是江晓二十二岁的生命所经历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悲剧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但,就是很不爽啊,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命运摆布的感觉真的很让人讨厌!
伸出一根中指,江晓恶狠狠地冲天空比划下,然后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
“法、克、鱿!”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米已成粥,终究无法挽回,对被穿越这事,江晓能做的也只能是给老天爷送上一条法国特产论克卖的大鱿鱼,然后转头思考,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继续垂死挣扎。
是的,虽然老天爷总是干逮着公公扯JB这种瞎扯淡的事儿,但自己还是不能就这么怂了,死也不能!
揩干嘴角的呕吐物,默默地,江晓走向一具看上去还算完整的尸体。
看他的穿着,是件襦袍。
自姬旦制礼以来,这就是中国古代民间常见的穿着。江晓由此判断自己当是穿越到了华夏古代,但具体哪朝哪代,天知道,至少他不知道。
不过,江晓也没想着从衣着上得到太多的信息,他只想得到一件衣服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江晓的穿越正儿八经是“赤条条地来”,除了原本的身体和思想,毛都没有。刚才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只感觉浑身冰冷。
春天啊,山野间的风还是很冷的。
“对不住啊,借衣服穿穿。”江晓道个歉,开始小心翼翼地动手扒衣。
这个行为无疑需要俯身进行,甚至还需要适时撅一撅,那么风吹菊花凉这种事就不可避免了。感觉到身后的阵阵寒意,江晓心头再一次火起。
系统金手指什么的就不奢望了,开局一条狗看来也不现实,但让自己落地一条枪……
就真的过分了啊!
“法……”
忍不住又想乳法,但只起了个头江晓就突然停下,尔后紧张低头,再三确认,数目、大小、直径……然后一阵庆幸。
好吧,一条枪的开局我也认了,毕竟是原装的……
嗯,原装的,这就很难得。
关于穿越,江晓是知道的,主打一个魂穿,不仅霸占别人的躯体还拥有他人的记忆,穿越后的时间、地点、人物所有的大事小情统统无缝衔接,省时又省力。
但如果这样,他宁肯就地抹脖子。
球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活着干啥?
如果可以,江晓很想用个粗俗的比方来说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魂穿之下,若有鱼水之欢,他特么到底算嫖客还是拉皮条的?
所以,保持原装,灵魂和肉体都整整齐齐,那才是独一无二真正的自己,即便自己的肉体长了不该长得东西,咱也不稀罕有个别人的身体。
长长呼一口气,江晓继续扒衣物。
“人死万事休,老哥还是闭眼吧。”
江晓一边扒衣,一边尝试为逝者抹上双眼,然而这位仁兄却执着地死不瞑目。
江晓知道,这其实是尸僵造成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不过下一刻他还是相信了,这人真的心有不甘。
因为,顺着他的目光,江晓看到了一个横尸就地却依然抱着孩童的妇人,而那孩童,同样双目圆睁。
叹口气,江晓不再尝试让这位老哥闭眼,谁还没点执念呢?
很快,能穿的全部扒了下来。
死者的外罩襦袍并非衣胯连体,且有衣无裳,还好有两管胫衣,虽然无袜,但加上一双芒鞋,也算全套了。
至于贴身的内裤,古代应该叫裈,这位老哥倒也有穿,但江晓并没有脱下来,他不想把死者最后一点颜面也“借”走。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穿别人穿过的内裤,在江晓看来也过于惊悚了。
迅速穿戴妥当,一种包裹感随即而来,不仅让江晓感到温暖,更让他有了一丝安全感。自原始人穿上草裙,衣物就是人类最后的防线。
“谢谢。”
江晓很郑重地冲“借”衣服给他的老哥鞠了三个躬,虽然这位老哥什么都不知道,但江晓不认为他就可以理所当然一声不吭。
再转身,江晓看向了那个怀抱孩童的妇人。
妇人面相稚嫩,放在现代可能都不到上大学的年纪,现在就静静躺在那里。江晓轻轻解开了她的束腰。
束腰浸满鲜血,江晓仔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小心地用这块干净的地方,盖住了孩童的双眼。
这一刻,江晓真的有些难过。
还是孩子呢……
做完这些,江晓随便,也只能随便,选一个方向,一步一跳地离开。不管什么情况,此地都不可久留。
而采取这样蹦蹦跳跳的逃离方式也不是江晓故意作妖,实在是脚下的尸体太多,多到他得不停地重复:“对不住,借过借过。”
也不知跳了多远,江晓不小心再次碰到一具尸体,他随口就要道歉,然而话到嘴边,却猛地变成了一声惊叫。
“啊!”
江晓分明感到,有东西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阿爷……”一声微弱的呓语紧跟着传来。
江晓自然不会白痴到以为诈尸的地步,刚才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是所有哺乳动物都有的惊吓反射,而这一声呓语更立即让江晓明白,这人没死!
听声音是个女人,只是披头散发还满脸血污,看不清相貌。
江晓急忙把她扶起,却一下也不知该干什么,只能叫道:“喂,醒醒。”
女人还真闻声而醒,只是呆呆地看着江晓,好像一时搞不清状况。
片刻后,女人猛地推开江晓,翻身在周围摸索起来,同时呼唤:“阿爷……阿爷……你在哪儿……”
这一下顿时让江晓莫名惊诧。不过惊诧的可不是女人的行为,她显然是在找人,江晓惊诧的是,这女人居然是河南口音!
难道穿越到了河南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