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晴杂志社,“李编,又是上次那个作者,这次是关于民俗文化的呢。”
李其波扶了扶眼镜,“这几张画稿是什么?插画嘛?”
他看着由苏妈用铅笔画成的几幅素描插画,复印的画稿右下角还写着珺珺的署名,虽然杂志社没有为短篇配插画的先例,但是既然作者都寄过来了,不用岂不是浪费。
于是苏栗在几天后又收到了三百元的稿费和五十元的插画费用,还有一本刊登自己的杂志,苏妈的素描对方只采用了一张,但是应该是二创了,上了色还改了一些细节。
这次对方杂志社还给苏栗寄了一封信回来,首先就是表达对自己稿子的表扬,然后就是对其中一些文笔不足的改动建议,还有对方提醒苏栗以后可不可以写一些偏向情感类,实在是这种过于写实的散文类没啥市场还跟杂志社不太贴合。
最后对方还承诺,珺珺画手的画稿很好,如果栗子老师以后可以写情感类的话,插画倒是可以考虑附在文章中。还有就是,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比如电话号或者邮箱什么的。
苏栗看着自己这三百元,大概只能买一个小灵通,电脑肯定是买不起的,还是任重而道远啊,还得手动写稿,属实有点累人了。
当苏栗把新杂志和属于苏妈的稿费拿给她时,她无疑是震惊且激动的,毕竟虽然这一直是她的爱好所在,但是依靠这个挣钱还是完全没有想过的。
很多时候人的眼界就是这样,像苏妈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在广大的农村,她们擅长很多事情,有的是做得一手好菜,有的是擅长编织,还有很多人都有一些一技之长,在飞速发展的社会里,这些技能其实早就可以帮她们挣到生活所需,但是由于现实的桎梏和眼界的高低,她们只能被困在这小村庄中,劳碌一生,仅有的价值就是家中养育的孩子而已。
现在苏栗这一手无疑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所以苏妈才那么激动。
所以苏栗还在上学,苏妈就已经迫不及待想问苏栗下一篇要写什么了。
“妈妈,其实你不用按照我给你的主题去画啊,你完全可以自己在有空的时候自己创作,也许哪天我会因为你的画而创作出来一篇呢。”
苏妈若有所思,然后苏栗就发现她忽然开始把之前无聊鼓捣黑暗料理的时间都分配给了画画。
苏栗则在思考啥时候叫苏爸带自己去买部手机,好像小学生拥有手机有点奇怪哦,要不然就说给苏妈买的好了,反正现在家里就只有苏爸有手机来着。
苏栗望向窗外,细密的雨丝笼罩住了整个小院,空气中传来泥土的味道,院子里的银杏叶也戴上了滴滴晶莹的雨珠。
“喵。”团子从院子走进了屋内,正在那甩干毛发。
苏栗摸了摸它有些湿润的毛发,把它抱在怀里,把早上吃剩的白饼撕成小块儿,喂给了它。
看着团子这一蓝一黄的瞳色,苏栗瞬间感觉更想rua它了。
“嗯,团子,你好可爱啊,姐姐爱你。”
苏妈刚从厨房走到客厅就看到苏栗这个样子,虽然她对于让猫叫姐姐有点异议,但是谁让苏栗是小孩子呢,谁会跟小孩子计较呢。
看着墙边有些泛黄的日历,苏栗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节日,清明节。
中国人传统节日好像大多数都是庆典类,比如阖家团圆的春节,中秋和端午,但是清明是一个很独特的节日,它告诫我们在这个节日应该祭奠亡灵,拜祭先祖,或者去向思念的亡人烧上几张纸钱,它是含蓄的我们情绪最内敛和最悲伤的时刻,但是我们又不会简单沉溺于这种悲伤中,我们思念那些故去的人,但是我们也会替他们好好阅尽千帆,度过剩余的人生。
苏栗上辈子有被爷爷带去过,祭奠他的母亲,那位老人的坟头离家里不远,大约几十米的样子,但是位居白杨树林的中央。
每到这个时刻,爷爷就会早早准备好祭品,然后带着任意一名孙辈,轻轻拂去母亲坟头上的落叶与杂草,往坟头上压上几张黄纸,然后跪在没有墓碑的孤坟面前,向她细细叙述往事,大多数时候,爷爷就好像在跟她的母亲聊天一般,他仿佛能听到回应,并对此乐此不疲。
等黄纸燃烧殆尽后,爷爷的叙述也早已接近尾声,此时他就会把碗盘放进竹篮中,牵着孙辈的小手,沿着来时的小路静静往家中走去。
一片落叶突兀的落在了他的肩头,仿若母亲曾经的双手,轻轻与他告别,下次再见,我亲爱的孩子。
苏栗家门口,她看到提起竹篮的爷爷等着自己,忽然知晓为何总是叫上自己了。
小孩子总比大人的思绪要纯净些,大人的思绪也会感染到他们,会默默跟在身后,跪拜的时候也总是比成年人虔诚一些且少有不耐的神色。
而且给母亲看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孙辈,好像也算是一种身为晚辈的职责吧。
雨珠顺着爷爷的帽檐,滑落在他的发尾,微微浸湿的领口,不止是雨水,好像还有其他掺杂于其中,表达着对于母亲的思念。
苏栗跟随着爷爷的步伐,又重走了一次乡间小路,这时苏栗好像发现了许多不曾注意到的小事。
比如附近坟头很多,但只有几个会被人祭拜,那些被人忽略的,遗忘的是谁的安睡之所呢。
苏栗无从知晓,也许是家中已无能去祭拜之人,也许是家人远走他乡。
最后只能变成一堆隆起的土坡,突兀的堆积于地面之上,使人疑惑它们应该归属于何方,也许无人好奇,也许有人拜祭,但最后只会被机械平整掉罢了。
就像为什么大家都会传言很多学校底下都是坟地一样,无人的孤坟,是无人约束,护卫的。
所以啊,有没有后代其实都差不多,就像苏栗根本就不知道爷爷母亲的名字,只依稀记得他讲过的一些事迹。
战争年代,虽然平原地区没有被波及太深,但是还是有敌国的铁蹄在国土上肆虐,她一个寡妇,带着独子,无法在这乱世中苟活,于是只能回了娘家,从此安身立命,变成了一位坚强的寡母。
她好像什么营生都有做过,卖过违禁品,种过地,顺便培养唯一的儿子,努力的活在这个世上,看着国家被解放,战争结束,孩子也成家立业,这样好像就了无遗憾了嘛?
但是现在记得她的还有多少人呢,可能等爷爷逝去后,就无人祭拜了吧,
百年之后,每个人都无疑会变成一抔黄土,能让人记住的,寥寥无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