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来这么大的血腥味？”
因为天生失明的原因，宁夜的听觉和嗅觉都异于常人，但她没有管，只是依旧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可没想到越走血腥味越大。
小瞎子眉头深皱，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不一会儿，她终于在自己家门口站定，而那血腥味的源头也正是此处。
家门是开着的，宁夜的小身子有些颤抖，她赶紧迈开小腿向屋内走去，这里她简直太熟悉了，甚至不用盲杖来探路。
她刚走到屋内，就听见一道急切的声音，这声音她也认识，是阿爹在码头的工友陈叔。
“哎呦，夜娃子你跑哪去了？”
陈叔本来在小客厅内焦急的来回踱步，看见宁夜回来立马走了过来。
“快去里屋看看你爹吧！”
宁夜闻言浑身一震，然后立即跑到了里屋的低矮木板床前，小手颤颤巍巍的摸了上去。
阿爹宁义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刺鼻的血腥气就是从宁义的身上传出的，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足足几十余处，差点就被郑三他们给活活打死。
“那郑三差你爹十文钱工钱，你爹去找他讨要，那郑三非但不给反而给你爹一顿毒打……”
陈叔的声音在宁夜的身后响起。
“阿爹……”
宁夜大颗大颗的眼泪一瞬间就从浑浊的眸子里溢了出来。
“夜娃子，你别急，你爹他现在只是晕过去了，当下是找大夫看伤要紧。”
宁夜点了点头，她现在终于知道阿爹为什么连饭也顾不得吃就急匆匆的从家里出去。
好在宁夜自小就像个小大人一般，她也没有太过慌乱或是只知道哭泣，反而是抹了一把眼泪对陈叔道：“麻烦陈叔你先帮我找个大夫给阿爹看伤，这钱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宁夜说着将刚刚卖竹筐赚到的十文钱从口袋中掏出递给陈叔，可陈叔却没有接：“找大夫没问题，陈叔去找就是，至于钱就算了吧，等你爹醒了再说。”
“好吧，那就多谢陈叔了！”
“你这孩子，跟你陈叔还客气啥？”
陈叔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你接下来干啥？”
小瞎子宁夜站起身来，目光坚定：“我要去报官！请官老爷给我们宁家主持公道！”
“可别！”
一听这话陈叔赶紧阻止，随即解释道：“夜娃子你还小不知道也正常，咱们江城啊，根本不是官老爷说的算。”
“真正说的算是一个叫海鲸帮的江湖帮派，连那官老爷都得看海鲸帮的脸色。”
“而那郑三就是海鲸帮的人，你去报官不仅没有一点用，说不定他们为了讨好海鲸帮还会把你直接抓进大牢里呢！”
“那怎么办？”
宁夜咬着牙：“我阿爹被那郑三等人打的奄奄一息，难道就这么算了？凭啥？”
“唉，咱们平头老百姓，斗不过他们的。”
陈叔长叹一声，将宁夜拉了过来嘱咐道：“陈叔先去给你爹找大夫，这个拖不得。”
“夜娃子你乖乖在家，听陈叔的别去报官，他们蛇鼠一窝，没用的！”
宁夜点头，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她知道陈叔说的是对的，她现在去报官不但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有可能害了他们父女二人。
“唉。”
陈叔心里也不是滋味，看着宁夜浑浊的眸子，忍不住叹息，这宁家已经够惨的了，可老天爷似乎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待陈叔走后，宁夜来到床前，小手一点点摸到她阿爹的大手，紧紧攥住，似乎怕一松手阿爹就会像她娘一样离她而去。
她无神的双眼呆呆的望向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小瞎子宁夜似乎记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
江城城北，茂名园。
此时演艺已经结束，众人皆是意犹未尽，但曲终人散，看官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向外走去，谈论着刚刚的精彩之处，崔遥和杨瑶琴自然也在其中顺着人流混了出去。
“杨姑娘，这戏如何？”
路上，崔遥侧头看着杨瑶琴精致的侧脸随意问道。
杨瑶琴认真想了想，淡淡说出八个字：“耳目一新，美妙无穷。”
翻译过来大抵就是好看爱看，还想再看的意思。
“哈哈。”
崔遥听到她的形容不由得笑道：“怎么样？若是不出古墓，岂不是一辈子都见识不到了？”
“……”
杨瑶琴想不出反驳崔遥的话，又见不惯他这么得意，便直接装作听不见。
谁料崔遥晃着脑袋接着道：“除了戏曲，这世间还有数不清的有趣事物，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你没体验过没见识过的简直太多了。”
这话杨瑶琴大为赞同，但她忽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会陪着我一起一一见识体验吗？”
“就像今天这样。”
她又补充了一句。
崔遥被杨瑶琴突然的问题问住了，这话多多少少透着一些暧昧在里面，他不由看向杨瑶琴的双眼，杨瑶琴也正看着崔遥，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淡然。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
杨瑶琴看向远方，思绪如退潮般倒退回了刚刚，良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觉得刚才的戏很好看，但若是我独自一人观看，或者在戏台下面观看，都将不是现在的滋味。”
“但戏还是戏，并没有变，区别在于只是有你和无你，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杨瑶琴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崔遥，她觉得自己的表达不太清晰，怕崔遥听不懂，故而有此一问。
崔遥点点头，笑道：“大概就是看什么风景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什么人一起去看风景。”
“对吗？”
“差不多。”
杨瑶琴的嘴角不知何时挂起淡淡的微笑，崔遥无意间瞥见，美的不可方物。
此情此景，一股异样的感觉同时在二人心中升起，化作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对于二人来说也许这只是朋友间的陪伴，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有时连陪伴都是独一无二的。
“杨姑娘，陪我去打点酒……”
崔遥正开口说话，眼底却见到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逆流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