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衍刚睡着，就感觉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阿衍，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子衍猛地睁眼坐起，看到了醒来的戴柯。
“你醒了？”他不敢置信的瞪眼，又满怀庆幸，“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戴柯思念的看着林子衍，纤长的手指触碰他的脸颊，“这些年，委屈你了。”
林子衍眼前蒙了层水汽，摇摇头，“不委屈，只要娘子能醒过来，怎么做都不委屈。”
戴柯似乎是笑了笑，许久没听她笑声的林子衍，竟然呆滞了许久。
直到他听见戴柯说，“我虽然醒不过来，但我能听到你说话，我听说你要拉上全城人为我陪葬啊？”
林子衍低着头，怕戴柯误认为自己嗜杀，他不敢承认自己的行径，“我没有。”
戴柯托起他的脸，明亮的双眸注视，“说谎的人，是要被惩罚，永远见不到爱人的。”
这句诅咒，无异于将林子衍大卸八块。
他急忙承认，“是，我恨那些人跟风贬低，恨他们相信所谓的神明，恨皇帝的不作为，我恨他们，想让他们都去死！”
戴柯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放柔语气引导，“可你也清楚，那本就是我做的一场局，他们的人云亦云，也是被我利用导致。”
“所以，错不在他们，你也无需报复。”
“可……”
“没有可是，”戴柯仔细抚摸过林子衍的脸颊，眼眸染上心疼，“你瘦了好多，这些年没好好照顾自己吧？”
“我原以为，我能敌过天，我能活过来，所以祭祀前夜，我曾找过华若云。”
“我告诉他，若是我没彻底死，就给我补一刀。”
气运被抽走，戴柯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但如果在她咽气之前，得到了严重伤害，她的身体就会自动进入沉睡状态，开始尝试修复。
所以，她拜托了华若云，在自己心口补一刀，但不能伤及心脏。
“我曾以为，我能借着自身能力，抵消天道的杀机，可我错了，六年了，它还是不肯放过我。”
听了戴柯的话，林子衍陷入急迫，“告诉我，告诉我怎么能救你？”
戴柯摇摇头，“没有其他救我的办法，我这次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见你，就是想告诉你。”
“不要为了我做傻事，要好好活着。”
“如果你觉得京城的生活无聊，就带我去看山看水，多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我相信，我们终有一天，会在现实里见面。”
感受到戴柯要走，林子衍死死抓住戴柯的手，“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乞求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盯着戴柯，戴柯无奈笑笑，点头，“好！”
-
“什么？你要卸职？”
面对皇帝的质疑，林子衍坚持道，“还请陛下成全。”
“你得给朕一个理由。”
林子衍沉默片刻，撩开袖子，露出了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这样的景象，臣全身都是，臣的身体已经需要靠补药与针灸维持性命。”
“所以臣，真的无力再为朝廷贡献，还请陛下看在臣这些年的苦劳上，放臣归乡。”
见状，皇帝也不好劝留，“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去吧。”
“谢恩典。”
离开皇宫，林子衍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车厢很大，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
他靠坐在床边，握着戴柯的手，“之前修建工程时，觉得南边景色不错，我们先去看看吧？”
身后虽然没传来回应，但林子衍好像听到了对方的应答，嘴角牵扯出笑意，“好，都听你的。”
车辕处，春和听着车厢里不断传出来的声音，低声朝身边的苏青问，“驸马总是自言自语，他是不是思郁成疾，这里出现了问题？”
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戴柯的尸体虽然一直被藏着，但还是被春和跟苏青发现了。
对于戴柯尸体，他们倒是没有多惊讶，惊讶的是戴柯这多么年，尸体竟然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不过更让他们俩忧心的是，以前林子衍虽然也是自言自语，可都是自顾自的说一些话。
可现在，林子衍竟然会回答了，好像是在跟一个空气人对话似的，有来有回的。
但他们听到的，只有林子衍一个人的声音。
这种情况，好像是某一天林子衍醒来后，就开始出现的。
苏青低声呵斥，“不要背后议论主子。”
被训了，春和不服气的闭了话音。
车厢里，林子衍靠在戴柯身边，问她，“你刚才说，想再去一趟桃花镇？”
“好啊，正好顺路，那就去一趟吧。”
“那你想吃点什么？”
“桃花酥？嗯……我学着做吧，别人做的我不放心。”
“你呀，总是这么贪吃。”
若是春和他们进来，一定能看到林子衍对着空气，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
戴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睡散了架。
她坐起来，看着萧条的房间，到处都很简陋，只有身下的床，还有装着她衣服的柜子，是崭新透亮的。
就在她疑惑时，门外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娘子，今天抓了两条鱼，是清蒸还是红烧？”
闻言，戴柯内心叫嚣，“好你个林子衍，我就睡了几年，你就有新欢了？”
还当着她的面？
可她走到门口，脚步却戛然而止。
只见门外台阶，坐着一名佝偻老者，正扭头朝着旁边的空气自言自语。
005好心解释【自您托梦给林子衍后，他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总是对着您的影像自言自语。】
【如今，都二十年过去了吧？】
【那二十年，他也才四十多岁吧？怎么会……】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没办法，他的病情太严重，即便靠着积分续命，也还是抵消不了身体的老化。】
林子衍正开心的跟戴柯交流，可他面前的幻想，突然消失了。
他眼神骤然惊恐，慌忙在周边寻找，直到转身，看到戴柯。
此时的戴柯，年轻貌美，亦如她死去那年的美好，可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已经丑陋到看不出往日的一丝风采。
他不太敢上前，不敢触碰现在的戴柯，“你……醒了？”
戴柯没想过自己会睡这么久，她以为三五年足矣。
若是让她知道，会睡这么久，会让林子衍如此痛苦，她就让他早点解脱了。
“阿衍，我回来了。”
林子衍却忙摇头，“我不是林子衍。”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丑陋，他不敢承认。
他转身要逃，戴柯快步追上，从背后拥住，“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林子衍想逃，可却忽视不了自己的感情，他喃喃，“这若只是回光返照，就好了。”
戴柯能感受到，林子衍的身体逐渐变沉，她顺势坐下来，他倒进了她怀里。
林子衍终是承认的握住她的手，说，“你说，上天为何如此惩罚我们？你醒了，我却要走了。”
他早就坚持不住了，唯一支撑他的，就是戴柯那句，“我们终有一天，会在现实里见面。”
现在见到了，执念消了，他再也抵挡不住黑暗侵袭。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戴柯，“等待太累，太苦，我不想你一个寂寞活着。”
知道林子衍什么意思，戴柯答应，“离开的路，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我很快就能追上你，下个位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