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很轻，轻到有些无力，戴柯这才发现，林子衍好像憔悴不少。
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他笑，可他怎么好像突然间，就老了好多？
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眼里就带上了沧桑。
戴柯摸着他的大氅，喃喃，“又厚了。”
她的手，顺着大氅，摸到他脖颈的皮肤，凉得灼手。
林子衍抓起戴柯的手，依恋的贴上脸颊，“能看到你担心的表情，那我这一个月就不白费。”
戴柯颤动的瞳，一寸寸划过林子衍的脸，“怎么还是这么苍白，没按时喝药吗？”
其实他的病，也不算难治，只是他没用心治罢了。
毕竟，他早晚都要死的，就没必要每天喝那些苦东西了。
“有点，不过老毛病了，即便再治也无法痊愈的。”
“对不起。”
林子衍摇摇头，“没必要说对不起。”
见戴柯愈发愧疚，林子衍主动转移话题，“走啦，再去看看青河县的风景，我们就要回京了。”
这次回去，怕是再没有机会出来了。
戴柯点头同意，两人手牵手离开了监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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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右御史破获多起案件，揪出朝廷蛀虫，当赏！”
“谢陛下恩典！”
“赏黄金百两，官衔提从一品，与各部尚书平齐……”
朝堂上，皇帝对右御史的夸赞源源不断。
林子衍站在人群之中，却没被提到分毫，作为这些案件的初始发掘者，好像一点功劳都没占到。
就在他思绪微偏时，皇帝出声，“退朝，林都事随朕去趟御书房。”
从青河县调回来，林子衍又官复原职。
此时的他，不但没被提拔，反倒权利被贬。
看着皇帝离开，周围大臣哄散，林子衍走向御书房的方向。
他刚出了大殿，右御史追上来，满脸歉意，“我没有要抢占功劳的意思，是陛下……”
后面的话即便他不说，林子衍也明白。
林子衍没说话，只是苦笑着拍拍右御史的肩膀。
御书房里的人，似乎都被清走了，只有皇帝坐在那里。
林子衍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打量着林子衍的神情，什么都没看出来的他，心思更加浮动。
“免礼，坐吧。”
林子衍坐下后，皇帝才问，“你对朕，可有怨恨？”
“微臣不敢。”
“朕还没说因为什么，你就不敢？”
林子衍态度谦卑的说，“陛下乃天子，您做什么，都是天命，顺势而为的事情，微臣岂有怨恨的道理？”
林子衍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将皇帝捧在一个下不来的高台上。
皇帝从中听出了林子衍的怨怼，安抚道，“你明白的，朕最疼爱的就是小六，而你身份敏感，朕不得不这么做。”
“小六她是神女，名声不能受到一点玷污，朕怕朕提拔你，会让人污蔑是小六走的关系。”
“不过你放心，该奖赏的金银，朕不会少了你，只是这官职上，还请你理解朕这个做父亲的。”
其实从半个月前，林子衍就已经明白皇帝的心意了。
半个月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当时皇帝没调他回来，就是为了让他避开各大大臣被罚。
只要他没参与到罪臣惩处中，那他就占不到一分功劳。
“臣当然理解，臣做这些也不是为了邀功，只是为了能看到岐风国少些蛀虫罢了。”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
“那你就先回去，稍后赏赐会送到府上，你这次办的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是，臣告退！”
林子衍走后，总管进来收拾，注意到皇帝沉闷的表情，他问道，“陛下是有心事？”
皇帝靠着椅背，面上愁云不展，“这林子衍不是个城府简单的人，你说他会不会心有怨恨？”
“陛下才是岐风国当家做主的人，他林子衍就算有意见，也得憋着。”
皇帝摸着扳指，叹了口气，“朕就是知道他不简单，才故意埋没他多年。”
“不然早些时候，以他的能力，首辅的位置绝对非他莫属。”
“可小六不喜欢他，他若是位置坐得太高，难免会威胁到小六，甚至让他不重视小六。”
只有林子衍地位低下，才能让他意识到皇家的威严，从而只能沉浮在戴柯的身份之下。
一旦让他的地位升高，那他肯定不会安于现状。
“陛下爱子心切，想必驸马能理解。”
“唉，希望如此吧。”
从宫里出来，林子衍看到等在宫门外的右御史。
右御史看到林子衍出来，上前邀请，“露华楼一叙？”
林子衍看看天，这朝上的时间不短，加上又去御书房谈心，时间已经接近晌午了。
“今日就算了，明日若是早些下朝，再与右御史叙旧。”
“你有事？”右御史狐疑。
“有很重要的事情，就不奉陪了。”
说罢，林子衍坐上马车离开。
厨房里，戴柯坐在药锅前，手里拿着扇子盯着火候。
她正入神是，被人从背后环住，“怎么亲自煮药了？”
戴柯扭过头，看着林子衍，怪罪道，“听你的小厮说，你经常不按时喝药，有时候还直接倒掉，所以我得监督你！”
林子衍抓起戴柯左手，看着她食指上的一小片红肿，“烫到了？”
“就是不小心，已经不疼了。”
“等着，我给你拿药。”
没过多大会儿，林子衍拿着药罐过来，挖出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烫伤处。
“你说你这养尊处优的，要是让陛下知道你照顾我，不得痛骂我一顿？”
“咱们是夫妻，自然要互相照顾，不过……”戴柯眯眼观察，“你好像话里有话？”
“怎么？在朝上被父皇骂了？”
“那倒没有，只是在青河县办的事情，都不了了之。”
“功劳被吞了？”
这些年皇帝刻意打压林子衍的事情，戴柯也知道一些。
“要我跟父皇通融通融吗？”
林子衍将药罐放好，取下熬好的药锅，“不用，你夫君我有本事让陛下刮目相看。”
“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你就瞧好吧，不过你现在得出去了，厨房油烟重，别再熏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