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这是申屠昊炎，睁开眼时的第一想法。
看着头顶有些潮湿的横梁，周边破洞的木窗，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砖，以及身下不属于这萧条环境的柔软。
“阿炎醒啦？”
随着欣喜的女音，他被抱了起来，看着眼前面色枯黄的女人，他比对着双方身形，这才确认自己身在襁褓。
“夫君你快看，咱们家阿炎好乖，不哭不闹的，大眼睛看起来就聪明。”
女子虽跟旁人说这话，可慈爱的眼神，一秒都未从他身上离开。
说着，她眼里含着水汽，“可惜了，娘亲没用，也没奶水喂你，是不是饿着肚子呢？”
旁边穿着麻布衣的男子，手里搅着一碗瘦肉粥，“孩儿他娘，别难过，咱们幽州现在的政策很好，我今天申请了生育补助，有十两银子呢！”
要知道这十两，足够一家人一年吃饱不愁了。
“还有，朝廷现在招什么建设工人，为灾区修建房屋堤坝什么的，工钱挺高的，我已经报名了。”
“等过个十来天，就能跟着大部队出发了，只是委屈你一人照顾阿炎了。”
闻言，女人面露欣喜，“那太好了，这样我们的阿炎，就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也幸亏现在的女帝是个明君，现在家家户户都能找到活计，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听着两人的谈论，申屠昊炎想到了戴柯。
是她吗？
“来孩儿他娘，你先吃点东西，我来抱着阿炎。”
申屠昊炎换了个怀里躺着，格外的不适应。
随后，男人端起一碗羊奶似的液体，拿勺子喂到他嘴边。
享受了锦衣玉食的他，不想喝这种不明东西，但他得健康长大，他想看看这天下，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阿炎真乖，一点都不挑食。”
女人喝着粥，满眼幸福，“是啊，街里邻居都说咱们家阿炎乖，以后肯定也能做一番大事。”
肚子饱了，他又回到女人的怀抱里，女人轻轻摇晃着，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他闭着眼，想着自己小时候，母后是不是也这样哄过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哭闹，让她觉得不乖了，所以就不疼他了吗？
想着这些，他难过的吸了吸鼻子。
见状，女人如临大敌，担忧的盯着他，“孩儿他爹快来，阿炎哭了！”
女人显然是第一次当母亲，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只能尽自己所能的，让怀里的申屠昊炎舒服些。
男人也手忙脚乱的，拿着申屠昊炎出生前，就亲手做的拨浪鼓，伸到申屠昊炎面前轻轻晃悠。
看着两人交替哄他，甚至有些滑稽，申屠昊炎忍不住笑了。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会尽所能的想让他开心。
母后会责骂他，忽略他的难过，是因为不爱吧？
那他，又何必沉浸在那段不幸福的回忆里，束缚着自己呢？
他现在啊，已经有了很爱他的父母了。
看到申屠昊炎笑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女人抱着他在房间里踱步，轻轻摇晃的幅度，以及女人温柔的哄声，令他安心的睡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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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几年过去。
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亲情和爱。
是满月时，母亲邀请街里邻居庆祝他的出生。
是一岁时，他故作跌跌撞撞，走向她怀里里时，她目露的担忧。
是两岁时，他装作不会说话，她不厌其烦，一遍遍的教他叫娘亲时的耐心。
十三岁时，她坐在桌边，点着油灯为他亲手缝制衣服。
是四岁时，在外奔波的父亲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所认为的好东西，全部塞给他时的幸福。
是五岁时，他从学堂归来，母亲担忧他累和怕他被欺负的叮咛嘱咐。
十六岁时，他表现出惊人天赋，得到夫子夸赞后，回来向母亲炫耀。
其他人都在夸他，或是真诚或是虚假，只有她说，“我们阿炎很聪明，但是不要累坏身体，我们可以慢慢来，娘亲永远陪着你。”
以前，他努力得到优秀的成绩，只为了母后的一句夸赞，最后得到的却是轻飘飘的，“你不能骄傲，还得继续努力，变得更优秀才对！”
可爱他的娘亲，看到的不仅仅是他的成绩，还有他付出的辛苦。
他一直都在往前走，而他的娘亲，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呵护着他。
那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他重生一世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而是上天怜悯他，给他一次体验幸福的机会。
自那之后，他展露锋芒的同时，也享受着他满是爱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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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这年。
申，不，是陆昊炎。
他坐在桌边，身边已经近五十岁的娘亲，头发有了斑驳颜色。
他们的家，也从当初的萧条，变成了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他给她修剪着指甲，故作不经意的说，“娘亲，我想参军了。”
娘亲明显顿了一下，良久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阿炎从小就有主意，你若是真的想参军，娘亲支持你。”
陆昊炎抬头，看着娘亲，“可是娘亲真的想让我去吗？”
“娘亲不是不愿，只是担心危险，虽说在女帝统治下国泰民安，可总有打仗的一天。”
“可娘亲虽然担心，但不希望左右你的想法，只要是你深思熟虑过的，娘亲都支持。”
陆昊炎笑着笑着，眼里就多出一层水汽。
他在这里得到的不止爱，还有可以肆无忌惮，表达自己内心真正情绪的权利。
他吸了吸鼻子，得到的是娘亲温暖的怀抱。
“娘亲，阿炎不会出事的，阿炎会做大将军，会成为娘亲的骄傲！”
“阿炎一直都是娘亲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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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就从寂寂无名的小兵，通过统统选拔，成为了御前将军。
他任职的那天，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进了御书房。
他在想，要以什么方式让戴柯认出自己，或者瞒着她，从此陌路？
然而，当他进御书房，刚准备行礼，一枚拳头大的东西朝着他丢过来。
他下意识的接住，紧接着就是日思夜想的声音。
“你动作也太慢了，我每天都要被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烦死了，你赶紧回来当你这破皇帝！”
她要度蜜月，拐走那个不懂风月的丞相去游山玩水！
闻言，陆昊炎震惊抬眼，盯着与十八年前，丝毫没有变化的戴柯，“你……认出我了？”
戴柯一脸不耐烦，“不然呢？”
说着，她眼神逐渐玩味，“以前我天天恭维你，现在两级反转，该换你说两句好听话了吧？”
她手掌阔在耳旁，准备听听申屠昊炎能说出什么来。
“谢谢。”
戴柯像是看鬼似的盯着陆昊炎，忽然想到什么，吊儿郎当的表情褪下，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欣慰的问候对方，“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
回想起这些年，他脸上的幸福掩饰不住，“嗯，娘亲和爹爹都很爱我。”
几年前他就想回来见见戴柯，想着能不能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可是后来想想，他已经身在幸福之中了，有爱他的父母，健康的身体，就已经够美满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玉玺，“我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个皇帝，你做得很好，这个位置很适合你。”
“谁生来就会做皇帝？你把这个国家当成你的孩子，学着你父母的样子，爱这个国家，你也会是很优秀的皇帝。”
戴柯从那位置上起身，将申屠昊炎推上去，“虽然我知道让你接位不地道，也会压榨你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当皇帝。”
“我帮你守了十八年，你总该放我出去，跟我家夫君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了吧？”
“可……我已经不是申屠昊炎了，我没理由坐这里。”
“这不是申屠的天下，这是民的天下，不单单独属于谁。”
他无奈的看着戴柯，“你还是没变。”
“我一直都很快乐，为什么要变？”
她这句话，也将当初与他的相处，划分在了快乐之中，令陆昊炎释怀来时的紧张。
“我会努力做一个明君的。”
“我信你。”说完，戴柯冠冕一摘，放肆奔出御书房，“芜湖，自由咯~”
院子里，疤痕消失清风霁月的北离景，来接戴柯离开。
看着两人结伴离去的背影，他弯下的眉眼带着祝福，“谢谢！”